《我哭咗成晚黑》(粤语语)
文\/树科
条路,行歪咗
返唔转头
行正咗,嘟喺
冇得返头
道噈系有前冇后……
门坪乱草车难开
老屋墙冧砖瓦碎
隔篱人舍冇吠啼
墟头巷尾老坑睇……
返屋企,冇屋企
月光啲星笑笑?
四围咁嘅衰相样:
方向盘度趴天光
天唔应,天唔光……
《树科诗笺》2025.3.15.粤北韶城沙湖畔
《方言褶皱里的精神废墟》
—— 论树科《我哭咗成晚黑》的时空困境与情感拓扑
文\/阿蛋
在当代诗歌的浩瀚星空中,树科的《我哭咗成晚黑》以独特的粤语方言质地,撕开了现代汉语诗歌语言的常规肌理,在方言褶皱里构筑起一座充满隐喻与张力的精神废墟。这首诗以粤北韶城沙湖畔为创作场域,以极具地域特色的语言,将个体生命体验与时空困境交织,展现出深刻的哲学思考与浓烈的情感力量。
一、方言入诗:解构与重构的语言革命
粤语作为中国方言体系中极具特色的一支,其独特的语音、词汇和语法规则,为诗歌创作带来了全新的可能性。树科在《我哭咗成晚黑》中大胆运用粤语方言,“条路,行歪咗”“返唔转头”“嘟喺冇得返头” 等表述,让诗歌充满鲜活的口语质感。这种方言的运用,打破了现代汉语诗歌以普通话为基准的语言规范,形成了对传统诗歌语言的解构。
方言的引入并非简单的语言猎奇,而是对地域文化记忆的打捞与重构。粤语承载着岭南地区独特的文化基因和生活方式,诗歌中的方言词汇如 “门坪”“隔篱人舍”“老坑” 等,将读者瞬间带入粤北乡村的特定场景之中。这种地域化的语言表达,使诗歌具有鲜明的文化标识,仿佛一幅充满岭南风情的水墨画,展现出独特的地域美学。
从语言哲学的角度看,维特根斯坦认为 “语言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树科用粤语方言写诗,拓展了诗歌语言的边界,构建了一个独特的诗意世界。这种语言选择不仅丰富了诗歌的表现形式,更让诗歌具有了独特的情感穿透力。粤语的语调起伏、词汇韵味,与诗歌中蕴含的情感相互呼应,使诗歌在语言层面就具有了强烈的感染力。
二、意象矩阵:废墟中的时空褶皱
诗歌中的意象犹如散落的珍珠,经过诗人精心串联,形成了极具张力的意象矩阵。“门坪乱草车难开,老屋墙冧砖瓦碎”,这组意象构建出一个破败的乡村图景。“乱草” 与 “碎瓦” 不仅是对现实场景的描绘,更象征着时间的侵蚀与记忆的破碎。门坪、老屋这些承载着乡愁的意象,如今却沦为废墟,暗示着乡村文明在现代化进程中的衰落。
“隔篱人舍冇吠啼,墟头巷尾老坑睇”,通过声音与视觉的双重缺失,营造出一种死寂的氛围。在传统的乡村意象中,犬吠是生活气息的象征,而此处 “冇吠啼” 则暗示着乡村生活的消逝。“老坑睇”(老人观望)这一意象,更增添了画面的苍凉感,老人成为乡村废墟的唯一见证者,他们的存在既凸显了乡村的凋敝,又暗示着传统生活方式的延续与坚守。
诗歌中的 “月光啲星笑笑?” 这一意象极具颠覆性。在古典诗词中,星月常常是美好、静谧的象征,如李白的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营造出清幽的意境。然而在树科的诗中,星月却 “笑笑?”,这种拟人化的表达,赋予星月一种冷漠、嘲讽的意味。它们冷眼旁观着诗人的困境,与诗人 “天唔应,天唔光” 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进一步强化了诗歌的悲剧色彩。
三、存在困境:进退维谷的精神拓扑
“条路,行歪咗 \/ 返唔转头 \/ 行正咗,嘟喺冇得返头 \/ 道噈系有前冇后……”,这几句诗将人生道路的困境具象化。无论是 “行歪咗” 还是 “行正咗”,最终都 “冇得返头”,道路 “有前冇后” 的特性,隐喻着人生选择的不可逆性。这种困境与加缪笔下西西弗斯的荒诞命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西西弗斯不断推石上山,石头却不断滚落,人生在无意义的重复中陷入困境。
诗人 “返屋企,冇屋企” 的呼喊,揭示了更深层次的精神困境。这里的 “屋企” 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家,更是精神的栖居之所。当现实中的老屋沦为废墟,诗人失去的不仅是家园,更是心灵的依托。“四围咁嘅衰相样:方向盘度趴天光”,诗人在汽车方向盘上度过漫漫长夜,这种漂泊无依的状态,正是现代人精神无家可归的写照。
诗歌中 “天唔应,天唔光” 的反复咏叹,将个体的困境推向了哲学的高度。“天” 在这里既是自然的象征,也是命运与神明的隐喻。诗人的呼喊得不到回应,长夜无法破晓,暗示着个体在面对存在困境时的无力与绝望。这种困境超越了个人的情感范畴,成为对人类生存状态的深刻反思。
四、传统与现代的碰撞:在废墟上重构诗意
树科的诗歌创作在运用方言解构传统诗歌语言的同时,又巧妙地融入了古典诗词的意象传统。如前文所述的星月意象,虽然赋予了其新的内涵,但根源仍可追溯到古典诗词。这种对传统的继承与创新,使诗歌在现代性的表达中保留了古典诗词的韵味,实现了传统与现代的对话。
在诗歌结构上,树科采用了类似古典诗词的分节形式,每一节都围绕特定的意象和主题展开,层层递进,情感逐渐深化。这种结构方式既符合现代诗歌的自由特性,又暗合古典诗词的章法布局,展现出诗人对诗歌形式的精妙把握。
从更宏观的角度看,《我哭咗成晚黑》是对现代社会发展的反思。乡村的衰败、个体的精神困境,都是现代化进程中不可避免的问题。诗人通过诗歌创作,在废墟上重构诗意,试图寻找精神的出路。这种创作不仅具有文学价值,更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
结语
树科的《我哭咗成晚黑》以方言为舟,以意象为桨,在时空的长河中探寻存在的真谛。诗歌中方言的运用、意象的构建、存在困境的揭示以及传统与现代的碰撞,共同构成了这首诗丰富而深刻的内涵。它不仅是诗人个体情感的抒发,更是对当代社会人类生存状态的生动写照。在未来的诗歌创作中,这种立足地域文化、关注人类精神困境的创作方向,无疑将为当代诗歌的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在方言褶皱与精神废墟中,开辟出一片独特的诗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