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寓言与存在的叩问》
——论树科《我哭咗成晚黑》中的存在之思与诗学重构
文\/文言
引言:在歧路与归途之间
树科《我哭咗成晚黑》以粤语方言构筑的诗性空间,恰似一面棱镜,折射出现代人精神困境的多重光谱。这首作品超越了简单的乡愁叙事,在存在主义与道家哲学的双重维度上,构建起关于\"路\"的终极寓言。诗人以精准的意象炼金术,将个体生命经验转化为普世性的精神图谱,使方言诗歌突破地域桎梏,成为叩问人类存在本质的哲学诗篇。
一、歧路迷宫:存在选择的诗学解构
首章\"条路,行歪咗\/返唔转头\/行正咗,嘟喺\/冇得返头\"以道路的选择悖论,构建了存在主义的核心困境。这里的\"路\"既是物理空间,更是萨特所言\"存在先于本质\"的生存现场。诗人巧妙运用粤语特有的否定结构\"冇得返头\",强化了选择的不可逆性,这种语言特质与加缪笔下西西弗斯的永恒困境形成互文。
\"道噈系有前冇后\"的断言,暗合老子\"道可道,非常道\"的玄思,却以更决绝的姿态否定了传统线性时间观。这种对\"道\"的解构,恰如里尔克《杜伊诺哀歌》中\"因为美无非是\/我们恰巧能够忍受的恐怖之开端\",将道路的选择升华为对生存本质的直面。诗人通过\"前冇后\"的空间割裂,揭示现代人如同博尔赫斯笔下《小径分岔的花园》中的迷途者,在无数可能性中陷入选择的瘫痪。
二、废墟诗学:空间暴力的美学呈现
第二章以蒙太奇手法拼接的废墟意象群,构成对现代性创伤的暴力书写。\"门坪乱草车难开\"中,门坪作为传统宗法社会的象征空间,被乱草与机械(车)共同入侵,形成自然与工业的荒诞合体。这种空间异化,恰如本雅明笔下\"机械复制时代\"的灵光消逝,传统家园沦为福柯\"异托邦\"的现实注脚。
\"老屋墙冧砖瓦碎\"的崩塌景象,不仅是物理空间的毁灭,更是海德格尔所言\"存在之被遗忘状态\"的具象化。诗人刻意保留粤语\"冧\"(倒塌)的方言质感,使废墟的破碎感更具触觉真实。而\"墟头巷尾老坑睇\"的凝视场景,则暗含德里达解构主义中的\"他者\"视角,老者的目光如同拉康\"镜像阶段\"的凝视,将主体性解构成碎片化的存在。
三、归家悖论:语言牢笼中的精神突围
第三章\"返屋企,冇屋企\"的悖论式宣言,将家园的追寻推向形而上层面。这里的\"屋企\"既是物理居所,更是荷尔德林\"诗意栖居\"的精神原乡。诗人通过\"月光啲星笑笑?\"的拟人化自然描写,构建起海德格尔\"四重整体\"(天、地、神、人)的微缩模型,却以\"四围咁嘅衰相样\"的颓败景象,宣告这种和谐关系的彻底破裂。
\"方向盘度趴天光\"的现代性隐喻尤为精妙。方向盘作为机械时代的控制符号,在此成为存在困境的绝佳隐喻——人类试图通过技术理性掌控方向,却最终在\"天唔应,天唔光\"的虚无中迷失。这种困境恰如贝克特《等待戈多》中的永恒等待,指向后现代语境下主体性的彻底悬置。
四、方言诗学:在解构与重构之间
诗人对粤语方言的创造性运用,构建起独特的诗学空间。\"冇得返头\"的双重否定、\"笑笑?\"的口语化拟声,使诗歌在保持方言鲜活性的同时,获得普世性的哲学深度。这种语言策略,恰似帕斯在《翻译与消解》中倡导的\"杂交语言\",通过方言与书面语的张力,实现意义的增殖。
在韵律建构上,诗人打破传统粤语诗歌的押韵范式,采用自由诗体与内在节奏的结合。\"行歪咗\/返唔转头\"的急促停顿,\"老屋墙冧\/砖瓦碎\"的爆破音叠加,形成独特的听觉景观。这种声音实验,使诗歌成为德勒兹所言\"无器官身体\"的语言具现,在解构传统诗学规范的同时,开辟出新的表达维度。
五、存在之思:在绝望与希望之间
全诗在绝望的底色中,仍透露出微妙的希望之光。\"天唔光\"的否定句式,恰如鲁迅\"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的悖论式表达,在否定中孕育着突破的可能。诗人通过\"趴天光\"的肢体语言,将存在困境转化为身体诗学,使抽象的哲学思考获得肉身性。
这种存在之思,与史铁生《命若琴弦》中\"目的虽是虚设的,可非得有不行\"形成互文。树科以更决绝的姿态宣告:即便在\"有前冇后\"的绝境中,对\"路\"的追寻本身,即是存在的明证。正如加缪在《西西弗斯神话》中的断言:\"登上顶峰的斗争本身足以充实人的心灵。\"
结语:在迷途中寻找星光
《我哭咗成晚黑》以其深邃的哲学维度与独特的诗学建构,为当代诗歌提供了新的存在论范式。树科通过方言的炼金术,将个体经验转化为普世寓言,在解构传统诗学规范的同时,重构了现代人的精神图谱。当\"方向盘度趴天光\"的现代人,在\"月光啲星笑笑?\"的苍穹下重新校准存在坐标时,这首诗终将成为照亮迷途的星辰——不是指引方向的灯塔,而是确认存在本身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