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粥粥无言片刻,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真敢想啊,那要按照辈分,她也是和奶奶谈上恋爱了。
陆况没太在意她这口出狂言,实在是已经习惯了,他时常为撒旦陛下的心脑血管健康而担忧。
他叹了口气,抬手给领导发了个消息。
“……走吧,再去开个会。”
……
……
【陈丰年日记】
二月二十一日。
这里的异常情况出现的太频繁了,我不得不开始记录了。
最开始可能是一些普通树人和低阶德鲁伊的行动变得迟缓,那感觉……或许你懂吗?就是好像他们的意识突然恍惚了一下,又或者是这个世界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膜。
说不上来,可是我觉得有点奇怪。
算了,但愿是我多想了。
嗯以及今天的工作餐有点不太好吃。
……
二月二十二日。
不,我没感觉错。
人界的消息传过来了,有德鲁伊在人界变成了树?这太奇怪了。
虽然我一直觉得这些大家伙和会动的木头没什么两样,可是很明显,至少他们会动。
大使馆的干员们情绪都有点紧张,毕竟这是一起外交事故,而我们深陷敌营。
哈哈,但愿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吧。
……
二月二十五日。
……同样的情况在我的好友身上出现了。
这是我作为外交大使在异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很有思想的德鲁伊祭司。
他叫罗格,我们经常交换两个种族的书籍,他很喜欢哲学和数学相关的话题。
我们已经认识四年了——自从我退居二线来到这个森林国度,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可是昨天,我感觉我在和一截木头说话。
我能感觉到他在努力的给我正常的反应,可是那感觉就好像他身上套着二十层棉袄,真正的脸与真正的灵魂缩在最里面,被捂着。
呐喊出口便成了嘟嘟囔囔的声音。
……
二月二十七日
我接到了总部的通讯,最近的信号一直不太好,我能感觉到局长的焦急,我也是才知道,这已经是他们试图联络大使馆的第十三次。
太奇怪了,为什么我在德鲁伊界直面这些异常,可是我却没有感觉到焦虑或者困惑。
我把情况反馈给了上级,他们的通知是,继续观察,或者撤离。
……
三月二日
好吧,两天的纠结之后,没有人打算撤离。
有什么必要呢?在人界我们已经没有了亲人朋友,实际上在这片连房屋都是树木构成的世界里待了这么久,我们很多人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还有上网。
小猴子(最年轻的一位干员)说现在写日记的人已经几乎要绝种了。
很好,我不当副队之后也是混上珍稀动物待遇了。
……
三月三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工作餐越来越难吃了。
我的天。
从前这地方就不产肉类,我们来了之后全靠那些善良的德鲁伊们用术法将果子变成肉给我们吃。
这也是人界和德鲁伊界的条约之一。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术法开始失效了。
啊或许前几天我们吃的也只是外表还是肉,实际上里面都已经变成了水果?木屑?
今天就毫不掩饰了,淦。
我看见了红烧西瓜。
……
三月四日
我后悔了,我有点想回人界,至少让我吃口肉。
我非常不要脸的抱着两大捆蔬菜水果和树枝去找罗格了。
他那双有点浑浊的眼嵌在木质结构里,无奈的看着我。
他看起来有点虚弱。
这个平时对他来说易如反掌的小术法此刻显得有点费力,但是我还是获得了一大块肉,哈哈,连树枝都变成了猪腿。
这够大家吃很久很久了。
做完这一切,罗格很累了,于是我也只好跟他道别,然后放下他喜欢的那些书,离开了。
【三月八日二编:如果那天我能回头仔细看看,或许会发现,我的老朋友不只是累了。
但是很可惜,没有如果。】
……
三月五日
我的天,发生了什么?
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
我听见了小徐发出的惨叫声,她被一棵不知道从哪长出来的锋利树枝插在了墙上。
大家都去帮忙了。
还好,我们里面有会治疗的干员,伤势很快稳定住了。
我不敢向外看,后背上一层层的冷汗。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德鲁伊呢?!
那些树人呢?
那些大木头呢?
操!操!
……
【录像】
好……好……我现在冷静下来了。
让我来描述一下现在的情况。
这里,全是树。
不是树人,就是树。
十米的二十米的,两三米的,大大小小的树,有的长在了一起,树枝都纠缠着……天,他们在亲嘴吗?
开个玩笑,我太害怕了。
全都死了,是的,应该可以说是死了,因为哪怕我在这地方生火也没人跳出来制止我了。
是的,都死了。
我正站在一座巨大的坟墓里。
……
三月八号。
界卡坍塌了,我们试探了很多天,终于不得不认清这个现实。
现在不是我们逞英雄自愿留在这个鬼地方,是我们确确实实回不去了。
第一天,就有两个同伴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跳进了界卡。
然后被空间乱流搅成了碎渣。
还没进去的一截手指掉在外面。
……
其实还好,熬过最开始的恐惧,现在大多数人都已经平静了下来。
我们都是从行动队一线退下来的,尸山血海都见过,也不至于就这么彻底崩溃掉。
大家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着,就各自去做各自的事了。
至少有水,有植物,那蔬菜水果长得好好的。
没有天敌,我们还能被自己饿死吗?
回归田园生活了,也不错。
缺点是罗格给我做的假肢失去了魔法效果,我再也不能用脚趾写字了。
……
三月二十一日。
老天爷,通讯终于恢复了。
天天听这些个同伴的声音,我都快吐了。
局长的声音真亲切啊。
女巫问我,现在想回去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难受,有点说不上来。
……
我明白她的意思,局里也没有办法了,打通这一个电话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或许还有办法,但是就像被乱流搅碎的那俩孩子,可能我们回去的路又是要多少条命搭起来的。
我看向这些同事们,每一个,我都和他们并肩作战过。
没了先前疯掉的那两个,还剩下二十三个,包括后勤的厨子老刘。
他们也看着我笑笑,没说话。
我的眼泪怎么就下来了。
我清了清嗓子,眼泪落进了嘴里,有点发苦。
不回去了,回去干啥啊,家里都没人了,不如留在这边,见证一个世界的凋亡,谁能有这机会。
……不回去了,不给组织添乱了,近距离观测,还能给大家帮帮忙。
你们也不容易。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几乎以为信号又断了,那边才沙哑的应了一声好。
电话的信号开始变差了,我这才想起来,慌里慌张的问了一句我早就想问的。
六队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已经不是我们的六队了,现在的是一批年轻人,我也不是副队长了。
以前的队长老宋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但我就是莫名想问问,现在担着我们队号的,是怎样的一群孩子们。
局长她说挺好的。
行,那就挺好的。
日记就到此为止吧,接下来就是德鲁伊界观察员的工作日志了。
哈哈组织又需要我了。
……
……
《世界死亡日记》
三月二十二日。
观察员:陈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