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五年光阴,转瞬即逝。
这五年,刘备的鬓角彻底斑白,诸葛亮的身影也愈发清瘦,但他们眼中的光芒却愈发坚定。荆、益二州,在看似平和实则坚定不移的推动下,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达不到并州那般仙界景象,但百姓脸上多了笑容,田间地头多了生机,社会风气也为之一新。
这一日,刘备正在成都府衙与诸葛亮商议进一步在南中推行教化之事,忽有侍从来报,言及城外“祥瑞显现”,请主公与军师观看。
刘备与诸葛亮疑惑地相视一眼,携手而出。来到城外一处高坡,但见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大地。坡下是一片新开辟的稻田,稻浪滚滚,长势喜人,许多农人仍在田间劳作。
并无什么奇珍异兽,也无霞光万道。
然而,刘备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怔住了。
他感觉到,那拂面而来的晚风之中,除了稻谷的清香泥土的芬芳,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似曾相识的气息——一丝清凉、甘冽,吸入肺中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虽然极其淡薄,远不如并州那般浓郁,更不如曹操中原那般初生时带着些许血燥之气,但这感觉……温和、纯净,充满了生机!
“孔明……你,你可感觉到……”刘备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这一次,是因为巨大的喜悦和不敢置信。
诸葛亮早已闭上双眼,仔细感知。他的精神力远超常人,感受更为清晰。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闪烁着智慧与欣慰的泪光,他朝着刘备,深深一揖:“主公!感觉到了!此乃灵气!是我荆益之地,万民感念主公仁德,心生希望,所滋生之仙灵之气!五年耕耘,终得此果!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真……真的成了?真的……成了!”刘备喃喃自语,他望着坡下那些辛勤耕作的农人,望着他们脸上满足的笑容,望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眼眶瞬间湿润。
他没有像曹操那样激动地跳跃呼喊,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泪水滑过饱经风霜的脸颊。五年的艰辛,五年的坚持,五年的期望,在这一刻,化为了最甘美的回报。
他缓缓抬起手,仿佛要触摸那弥漫在夕阳余晖中的、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希望之气。
“传令下去,”刘备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今日,成都城内,设宴!与民同乐!我等,当为此新生之气,贺!”
当晚,成都府衙之内,灯火通明。刘备、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法正、庞统等文武重臣齐聚一堂,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杯中之酒,似乎也因那微弱的灵气而变得更加甘醇。
刘备举杯,面向众人,朗声道:“此非备一人之功,乃诸位五年来兢兢业业、同心同德之果!更是我荆益百姓,心向光明、辛勤劳作之果!今日之始,仅是一缕微光,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愿我等不忘初心,持之以恒,终有一日,让我大汉之地,皆如并州,仙灵充盈,人人如龙!敬诸位!敬这新生之机!”
“敬主公!敬新生!”众人齐声应和,声音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坚定信念。
荆益之地的灵气时代,在刘备以仁德为犁、以韧性为耕的五年奋斗下,终于温和而坚定地到来了。天下的格局,也因此悄然改变。救世之路,再多了一位坚定的行者。
并州仙界之行,于曹操是豁然开朗后的雷霆改革,于刘备是幡然醒悟后的坚韧践行,于孙权,则更像是一场短暂震撼后,更深重的纠结与无奈。
返回建业的路上,孙权一直沉默寡言。吴笛的话语、并州的景象、那改天换地的力量,以及郭嘉毫不留情的驳斥,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中回转。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心潮澎湃,甚至生出一丝“大丈夫当如是也”的向往。
然而,船入长江,湿润的江风拂面,看着两岸熟悉的景致,那份不切实际的向往迅速被冰冷的现实所取代。
他是孙权,孙仲谋。他的基业,并非如曹操般自微末而起,挟天子以令诸侯;也非如刘备般颠沛流离,靠仁德名声聚拢人心。他的江山,是父亲孙坚、兄长孙策一刀一枪打下,但更是靠着顾、陆、朱、张等江东世家大族的鼎力支持才得以稳固。
这些世家,与他孙氏政权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的子弟遍布朝堂郡县,他们的私兵部曲是江东军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的田庄坞堡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和粮食。若要行并州之法,首要便是拿这些世家开刀,清查田亩,释放荫户,打破他们对地方的控制和知识的垄断……
这无异于自断臂膀,甚至是自掘坟墓!
“推翻他们?呵……”孙权在心中苦笑,那一点点被并州点燃的火苗,迅速熄灭了,“痴人说梦。”
回到建业后,孙权试图将并州的见闻深埋心底,努力维持旧有的秩序。然而,有人却不愿让他忘记。
最先找来的是周瑜。
这位与他既是总角之交,又是连襟(周瑜娶小乔,孙权后来纳其妹)的东吴都督,此刻眼中燃烧着与孙权截然不同的火焰。他屏退左右,直接对孙权慨然陈词:
“主公!并州之行,恍若开启新天新地!吴并州所言救世之道,方是正理!我东吴若固步自封,拘泥于旧制,短期内或可偏安,然长远观之,并州仙法普及,中原、荆益灵气滋生,我江东若无灵气,莫说争雄,迟早沦为鱼肉,任人宰割!且那域外魔神之危,并非虚言啊!”
周瑜越说越激动:“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主公,江东世家虽势大,然并非铁板一块。我周瑜愿效仿曹孟德,做主公手中最利的刀!请主公授权于我,先从军中、从瑜之家族开始整顿,逐步推行新法,未必不能……”
“公瑾!”孙权打断了他,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与一丝愠怒,“你今日所言,太过荒唐!并州是并州,江东是江东!吴笛非常人,其所为岂是凡人可效仿?曹阿瞒在中原搞得血流成河,那是他曹家根基不稳,不得不行险!我东吴根基在于世家,自毁长城之事,孤绝不会做!”
“主公!此非自毁长城,乃是刮骨疗毒,重塑更强之基业!”周瑜据理力争,“若不行此法,我东吴终将被时代抛弃!届时……”
“够了!”孙权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脸色阴沉如水,“公瑾,你今日是被那并州的妖术迷了心窍吗?竟一再蛊惑孤行此取死之道!莫非你周家也想学那吴笛,凌驾于孤之上不成?!”
这话极重,几乎是指着鼻子怀疑周瑜的忠心。周瑜瞬间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孙权,眼中满是痛心与失望。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孙权却背过身去,挥袖斥道:“出去!孤乏了,此事休要再提!做好你的都督,整军经武,防范曹刘,才是你的本分!”
周瑜看着孙权决绝的背影,最终将所有话语化为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他躬身一礼,脚步略显踉跄地退出了大殿。
此后数月,周瑜又数次或公开或私下进言,甚至联合了鲁肃一同劝说。鲁肃也认为长远来看,并州之路或许是唯一生路,建议可谨慎试点。
然而,孙权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冷淡,一次比一次厌恶。他并非不知周瑜、鲁肃所言或有道理,但他权衡利弊,始终认为风险远大于收益。他无法想象面对整个江东世家集团的反弹会是何等景象,那可能会让父兄基业顷刻崩塌。
最终,在一次军议后,周瑜再次旧事重提,孙权积压已久的不满彻底爆发。
“周瑜!你还有完没完!”孙权当着众多文武的面,厉声呵斥,“整日妖言惑众,动摇国本!孤看你是都督之位坐得太久,忘了谁才是江东之主!给你滚回你的都督府反省!没有孤的命令,不得再入宫议事!”
殿内一片死寂。张昭、顾雍等世家代表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鲁肃面露焦急,却不敢再劝。周瑜愣在原地,看着龙椅上那个变得陌生而固执的君主,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心底升起。他俊美的脸上血色尽褪,最终化作一片死灰般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