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隐秘山谷中,赵括脚下碎石簌簌作响,鞋底与尖锐石块摩擦,发出细微 “嘎吱” 声。他身姿矫健,双手如鬼魅般轻巧地拨开繁茂灌木丛。眼前景象映入眼帘瞬间,他瞳孔猛地一缩,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与欣慰。
三百匹高大战马整齐伏地而卧,马嘴被特制皮革束口紧紧束缚,连偶尔打响鼻的细微声响,都被裹着厚重棉布的垫子吸纳,消散于夜色之中。战马周身肌肉紧绷,虽安静趴着,却隐隐散发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感。士兵们身着深色劲装,在朦胧月光下,身影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他们半跪在地,身姿沉稳,双手仿若灵动游蛇,在弩机上迅速穿梭调试。青铜部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又细微的 “叮叮” 声,可这声响刚一传出,便被山谷间呼啸而过的风声巧妙遮掩,不留丝毫痕迹。
“将军,第五次试射又准了三寸。” 校尉墨玄大步走来,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双手呈上刻满细密刻度的木尺。月光轻柔洒落,掠过他肩头玄色披风,布料上暗绣的翼马纹若隐若现,在微光下闪烁神秘光泽,那是飞骑营独有的荣耀标识。赵括伸手接过木尺,修长手指轻轻摩挲上面的刻度,触感细腻又熟悉。思绪瞬间飘回三个月前,那时他将墨家工匠与赵国弩师一同关在工坊,日夜钻研,反复改良 “连弩改良方案”。如今,弩机上原本的单孔青铜望山,已成功变为三孔,士兵只需轻轻转动小巧旋钮,便能精准调整射程,极大提升了弩箭的射击精度与作战灵活性。
“传我的令,明日卯时三刻,全员集结。” 赵括压低声音,语气虽轻,却仿若裹挟着无形重锤,字字有力,“让他们带上新制的‘胡汉双弓’。” 墨玄听闻,微微一怔,深邃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了然。他自然清楚,这意味着飞骑营将首次公开亮相,接受众人审视。而 “胡汉双弓”,凝聚着赵括无数心血,是他融合匈奴角弓与赵国劲弩优势的得意之作,一旦现世,必将震撼四方。
卯时的梆子声还未在城中敲响,练兵场却已被熊熊燃烧的火把照得亮如白昼。三百飞骑如同黑色潮水,从山谷各个隐秘角落汹涌涌出。他们身着轻便皮甲,皮质坚韧,表面泛着幽冷光泽,贴合身形,行动间毫无束缚感。内衬则是中原地区罕见的锁子甲,每一片铁环皆经特殊锻造工艺,环环相扣,衔接紧密。这锁子甲不仅能有效抵御敌方箭矢攻击,还不会对士兵骑射动作造成丝毫阻碍,保障了他们在战场上的灵活作战能力。
最吸引目光的,当属他们腰间交叉悬挂的两张弓。左侧是短小精悍的匈奴角弓,弓身采用上等牛角与坚韧木材精心制成,线条流畅,弧度完美。此弓轻便易携,适合在战马疾驰过程中快速张弓搭箭、精准射击,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给予敌人出其不意的打击。右侧则是改良后的汉弩,弩身以坚实青铜打造,造型古朴厚重,弩臂上刻满繁复花纹,彰显着赵国精湛工艺。它射程更远,威力更猛,一旦发射,弩箭如离弦之矢,带着破风之势,可对远距离目标造成致命杀伤。
“见过将军!” 整齐划一的呼喝声骤然响起,声浪滚滚,惊起林间栖息的宿鸟,扑棱着翅膀飞向夜空。可这响亮声音在触及四周山体时,却如同撞上无形屏障,被提前精心布置的绵布墙悄然消弭,未传出分毫,将练兵场的秘密牢牢守护。赵括稳步踏上点将台,步伐沉稳有力,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台下一众将士。他锐利眼神捕捉到前排一名年轻士兵的手正微微发抖,那是新补充进来的农家子弟,面庞青涩稚嫩,眼神中满是对未知战斗的恐惧与迷茫,在周围坚毅目光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
“知道为何选你们进飞骑营?” 赵括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在空旷练兵场不断回荡,“不是因为你们骑术最好,也不是箭法最准。” 他稍作停顿,伸手入袖,缓缓抽出一卷竹简,动作不紧不慢,却透着一股威严。“而是因为你们敢在王命面前说‘不’—— 当郭开的走狗来收缴兵符时,是你们握紧了手中的剑,坚守住了心中正义。”
台下将士听闻,瞬间泛起一阵轻微骚动,彼此交换眼神,低声议论纷纷。赵括见状,双手展开竹简,摇曳火把光芒映照在朱砂书写的字迹上,清晰夺目。“这是我新订的‘军功田宅制’。斩杀一名郭开党羽,赐田五亩;破一处城池,封邑百户。但记住,这不是赏赐,是你们用命换来的契约。” 说到此处,他猛地将竹简重重摔在案几上,“啪” 的一声巨响,惊起一片尘烟,气势逼人。“若有人敢临阵退缩,休怪我赵括手中的断云剑不认人!”
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正是前日在议事厅中高声叫嚣的副将。他浓眉紧锁,双眼死死盯着赵括腰间悬挂的断云剑,瓮声瓮气地发问:“将军,若我们真能打下邯郸,您打算如何处置郭开那狗贼?” 此话一出,仿若投入沸油的冷水,整个练兵场瞬间安静得可怕,所有人呼吸都不自觉放缓,甚至能清晰听见彼此心跳声,众人目光纷纷聚焦在赵括身上,等待他的回应。
赵括面色冷峻,不慌不忙,缓缓抽出断云剑。剑身寒光闪烁,在熊熊火光映照下,泛着幽蓝诡异光芒,透着凛冽杀气。“郭开的人头,会悬挂在邯郸城头。” 他声音冰冷刺骨,仿若寒冬腊月的冽风,“但在此之前,你们要做的,是成为插在他心脏上的匕首。看见那边的土丘了吗?” 他猛地挥剑指向练兵场外的高地,动作凌厉干脆,“日落前,带着你们的战马登顶,谁要是敢让马蹄声惊飞一只鸟,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随着一声尖锐呼哨划破长空,飞骑营将士们迅速行动起来,如同离弦之箭,冲向训练场地。战马嘶鸣,铁蹄奔腾,扬起滚滚尘土。赵括伫立原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神色凝重,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昨日墨离传来的密报显示,郭开的使者已快马加鞭赶往咸阳,按照行程推算,最多七日,秦军的先头部队就会抵达赵国边境。而他手中这三百飞骑,肩负着撕开邯郸防线、扭转赵国命运的重任,是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力量。
“将军,有人想见您。” 墨玄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赵括的思绪。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被两名士兵搀扶着,艰难走来。斥候面色惨白如纸,怀里死死抱着一个浸透血水的竹筒,那竹筒被鲜血染得通红,仿若在诉说着他突围过程的惨烈。“从邯郸城突围而出,在城门被射了三箭。” 斥候气息微弱,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郭开... 郭开已经调动了... 两万禁军...” 话未说完,他双眼一闭,身体重重瘫倒在地,没了气息。
赵括神色一凛,上前几步,俯身捏碎竹筒,展开里面的帛书。帛书上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在极度危急情况下匆忙写下,却清晰标注着邯郸城防部署。他目光迅速扫过,停留在 “棘原驻军已被分化” 几个字上,眉头瞬间皱成一个死结。心中暗自思忖,看来郭开并非愚笨之徒,早已对廉颇旧部动手,局势愈发严峻复杂。
“传令下去,提前两个时辰出发。” 赵括将帛书凑近火把,看着它在火焰中逐渐卷曲、变黑,最终化作灰烬飘散。“告诉将士们,棘原的兄弟们在等我们救援。若想让家人活得安稳,就把手中的箭,射进郭开党羽的咽喉!”
当第一缕晨光艰难刺破厚重云层,洒落在大地上时,飞骑营已悄然行进至邯郸郊外。赵括勒住缰绳,胯下战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长嘶。他抬眼望去,远处邯郸城的城墙若隐若现,在晨曦中透着一股神秘气息。三百将士在他身后迅速列成雁形阵,整齐有序,气势恢宏。胡弓与汉弩在朝阳照耀下,泛着冰冷金属光泽,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战斗。赵括伸手摸了摸胸前悬挂的玄铁令牌,那令牌古朴厚重,触感冰凉,是飞骑营的信物,更是他与将士们生死与共的契约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