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撑着断墙站起来时，指腹擦过砖块上的凹痕，竟沾了一手黏腻的黑血。
他瞳孔微缩——那不是普通的血，混着腐叶味的阴气正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像无数细针在啃噬经脉。
生死簿残页在掌心发烫，鲜红字迹突然泛起金光，将那缕阴气灼成青烟。
\"凡人，你不该来这里。\"
清冷女声从背后飘来，林阎转身的动作比思维更快。
月光下，穿青衫的女子正从断墙阴影里走出，发间玉簪流转着幽蓝微光，像极了他在《玄门志怪录》里见过的\"星陨簪\"——那是上古修真世家的族徽信物。
\"碧落仙子。\"林阎按住腰间的青铜铃，语气却沉稳，\"因果核心外围？\"他扫过四周焦土，残垣上的符文突然泛起暗红微光，\"刚才赤焰前辈说这里是山海战役遗迹，可《九幽冥史》里记载，那场大战的主战场在苍梧山。\"
\"史书是胜者写的。\"碧落仙子停在三步外，袖中露出半截青玉尺，\"真正的山海战场，早被因果核心的力量抹除了时空坐标。\"她指尖轻点地面，焦土裂开细小的缝，露出下面嵌着的半截龙鳞，\"看到这些吗？
是烛九阴的逆鳞。
万年前神魔为争夺因果核心的控制权，连烛九阴都被斩在这里。\"
林阎喉头动了动。
他曾在阴司卷宗里见过烛九阴的记载——那是能操控时间的上古神兽，连十殿阎罗都要给三分薄面。
能斩杀它的存在...他低头看向生死簿残页，新写的\"轮回镜碎片\"五个字突然开始扭曲，像被什么力量强行篡改。
\"你知道如何关闭因果核心吗？\"他直接切入正题。
碧落仙子摇头时，发间星陨簪晃出一片碎光：\"因果核心一旦启动，便无人能关闭。
它本是神魔用来封印山海战役余波的装置，却因战争波及失控，分裂成碎片散落在九幽玄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书生抱着个牛皮纸包撞进废墟，镜片上蒙着灰，领口还沾着草屑：\"林兄弟！
我在山脚下破庙的梁上找到这个！\"他抖开纸包，露出本封皮绣着玄鸟的古籍，\"《山海拾遗·因果卷》，里面记着...\"
\"核心碎片说。\"林阎接过古籍，翻到卷末时瞳孔骤缩——泛黄纸页上画着十二枚形态各异的碎片，其中一枚的纹路，和他怀里的黑水之石分毫不差。
那是半月前在乱葬岗收鬼时，从吊死鬼的肚肠里剖出来的，当时只当是普通阴物。
\"没错。\"碧落仙子的目光扫过黑水之石，\"每块碎片都封印着神魔的力量，贸然融合会引发因果乱流。\"她玉尺指向林阎胸口，\"你最近是不是总梦见大火？\"
林阎猛地一震。
这半月来他总在半夜惊醒，梦里是冲天火光，有个穿玄色道袍的背影跪在火里，怀里抱着具染血的青衫。
他摸向心口，那里还留着梦境里的灼痛。
\"幽泉祭司在收集这些碎片。\"赤焰道人的声音从废墟另一侧传来。
他不知何时站在断碑上，赤焰剑的火焰已弱得像将熄的烛火，\"他要重组因果核心，彻底掌控九幽玄界的因果律——到那时，生杀予夺全由他一句话。\"
林阎捏紧黑水之石，指节发白：\"怎么阻止他？\"
\"先得让你的符器恢复运作。\"赤焰道人瞥向林阎别在腰间的符箓打印机——那是他用现代3d打印机改造的，能将符文数据化后批量打印，\"刚才在因果核心外围，我感应到附近有座上古神魔的埋骨地，残留的阴气足够给你的破机器充能。\"
\"埋骨地？\"王书生推了推眼镜，\"根据《山海拾遗》记载，神魔大战后，败者的尸身会被封入'镇魔冢'，用九幽冥火灼烧三百年。
难道...\"
\"正是。\"碧落仙子转身走向废墟深处，\"跟我来。\"
月光被阴云遮住时，众人已站在镇魔冢前。
那是座由黑铁铸就的地宫，入口刻着\"封魔\"二字，每个笔画里都嵌着细小的骷髅。
林阎的灵异罗盘疯狂旋转，指针指向地宫的瞬间，罗盘表面竟凝出霜花——这说明里面的阴气浓度，是普通凶宅的百倍。
\"第一道机关是'悬魂梯'。\"碧落仙子玉尺轻点地面，原本平整的青石板突然裂开，露出向下延伸的阶梯，\"每七步会出现幻觉，走偏一步就会掉进忘川。\"
林阎摸出罗盘，将指针固定在正北方向：\"用惯性导航。\"他拉住王书生的手腕，\"跟着我数步数，你负责记幻觉内容。\"
第一步，阶梯还是青石板；第三步，石板变成了他老家的青砖墙；第七步，墙面渗出鲜血，他娘的声音在头顶喊：\"阿阎，回家吃饭。\"林阎闭了闭眼，继续往下走——生死簿残页在掌心发烫，帮他稳住神魂。
\"安全。\"他数到第十四步时，阶梯重新变回黑铁。
王书生抹了把冷汗：\"我刚才看见...看见我导师被鬼拖进墙里。
这机关是利用人心弱点？\"
\"第二道机关是'问心咒'。\"碧落仙子停在一扇青铜门前，门上刻着无数张人脸，\"需要念出与门灵共鸣的咒语。\"
王书生迅速翻开《山海拾遗》，手指在某页停住：\"这里有段注文，说镇魔冢的守墓人是烛九阴的子嗣，其声如婴儿，性喜...性喜听《黄庭经》？\"
\"试试。\"林阎点头。
王书生清了清嗓子，用吴语念起《黄庭经》：\"上有魂灵下关元，左为少阳右太阴...\"话音刚落，青铜门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轰鸣，门缝里渗出黑雾，却在触到王书生时凝成了两朵黑莲。
\"开了！\"林阎推着王书生进门。
地宫最深处比想象中开阔，中央立着根两人合抱的青铜柱，柱身上缠着锁链，链头锁着块半透明的晶体——那是因果核心的碎片，正发出幽蓝光芒。
但更让林阎寒毛倒竖的，是晶体前站着的人。
\"幽泉祭司！\"赤焰道人低喝。
那人穿墨绿祭服，脸上戴着青铜鬼面，右手握着柄骨刀。
他转身时，鬼面下的黑洞里渗出幽绿鬼火：\"比我预想的早到半日，不错。\"他骨刀指向林阎，\"把黑水之石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得痛快。\"
\"做梦。\"林阎摸出三张雷符，却在抬手的瞬间被碧落仙子拦住。
她转身时，星陨簪的光突然大盛，将众人笼罩在蓝光里：\"因果核心的秘密，不仅关乎九幽玄界...\"她的声音开始虚化，\"更关乎你自己...\"
\"等等！\"林阎抓住她的手腕，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碧落仙子的身体正像雪片般融化，融入因果核心碎片里。
最后消失的是她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林阎的脸，像要把什么刻进他灵魂里。
\"轰——\"
因果核心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林阎被气浪掀飞，撞在青铜柱上。
他眼前发黑，却在意识模糊前，看见一幕不属于他记忆的画面：
火，漫天大火。
穿玄色道袍的年轻男子跪在火里，怀里抱着具青衫尸体。
他的手按在尸体心口，血从指缝里流出来，滴在块碎片上。
\"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她...\"
男子的声音混着火焰的噼啪声，像根细针戳进林阎的太阳穴。
画面消失时，他摸到自己心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淡红色的疤痕，形状竟和碧落仙子的星陨簪一模一样。
\"林兄弟！\"王书生的喊声响在耳边。
林阎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那半块生死簿残页。
残页上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轮回镜认主，因果锁缠心。\"
他抬头看向因果核心碎片的位置——那里只剩截断裂的锁链，幽泉祭司早已不见踪影。
赤焰道人正捂着胸口咳嗽，王书生蹲在他旁边喂丹药，见林阎醒来，立刻爬过来：\"你刚才昏了快半个时辰！
那祭司...那祭司带着碎片跑了！\"
林阎没说话。
他摸着心口的疤痕，又想起碧落仙子消失前说的\"她\"。
那个在火里的青衫女子是谁？
为什么他会梦见陌生男子说要拯救她？
还有，他心口的疤痕...
\"走。\"赤焰道人扯了扯他的袖子，\"这里的阴气开始暴乱，再不走就会被吸进忘川。\"
林阎站起身，生死簿残页突然在掌心震动。
他低头望去，残页上的血字正在变化，最后定格成两个字：
\"她，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