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密的水洼,林阎的指节抵着王书生腹部的伤口,温热的血正顺着指缝往他袖口里钻,像条烧红的蛇。
王书生的典籍摊在两人中间,被雨水泡得发胀的拓印页上,太初符文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褪,像被谁拿橡皮轻轻擦过。
\"别慌。\"王书生突然开口,声音比雨水还轻。
他沾血的手指虚虚碰了碰林阎手背,\"我腹腔没中要害,是脾脏附近的静脉......你按的位置对。\"林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抖得连生死簿残页在识海里的提示都跟着晃——那行血字明明写着\"因果线所及之处,皆是弱点\",可此刻他盯着沈青发间晃动的银铃,盯着幽泉祭司锁链上翻卷的暗纹,盯着黑山老母袖中若隐若现的玉镯,金线在掌心蜿蜒成乱麻。
\"林爷!\"陈老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举着灯台的手被气浪掀得发颤,火光在幽泉祭司的锁链上跳成碎金。
锁链又抽过来时,林阎本能地把王书生往怀里带,后背却撞在潮湿的石壁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这时候他摸到了后腰的符箓打印机,金属外壳贴着掌纹,里面的齿轮还在转——上次印破混沌符时,齿轮转了七圈,这次他数着,第一圈想的是王书生渗血的指腹,第二圈是赤焰道人拽锁链时指甲缝里的血,第三圈是沈青舔刀刃时舌尖的红。
\"护体符。\"他咬着牙按下按钮,打印机嗡鸣三声,一张泛着蓝光的符箓从出口滑出。
贴到胸口的瞬间,幽泉祭司的锁链正抽在他左肩,疼是疼,但没再见血。
林阎借着这空档把王书生往陈老怀里一送:\"老陈,压着他伤口,按我说的顺时针揉。\"陈老慌忙接住人,布满老茧的手按在王书生腹上,额头的皱纹里全是水。
赤焰道人那边传来剑鸣。
老道人扯断半截锁链,剑尖挑开幽泉祭司的攻击,发带散了,白发混着雨水黏在苍白的脸上:\"书生!
能撑住吗?\"王书生咳了两声,血沫溅在陈老衣襟上:\"能......但太初符文快消没了。\"他指了指地上的典籍,拓印页边缘已经泛白,像被潮水啃噬的礁石。
林阎蹲下身,指尖掠过那页拓印。
雨水渗进纸纹,把符文的\"生\"字冲成了模糊的墨团。
他突然想起生死簿残页里的记载——太初符文需以活人的血为引,而刚才沈青说\"学者的血能催开太初符文\",那现在......他抬头看王书生,对方正咬着牙,额角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淌,眼底却亮得惊人:\"逆着来。
用我的血,把消褪的纹路逼回去。\"
\"你疯了?\"赤焰道人急得剑尖都偏了,被幽泉祭司的锁链缠住手腕,\"你现在失血过多,再......\"
\"老赤,\"王书生突然笑了,血沫沾在嘴角,\"当年在敦煌莫高窟,我为了拓一张唐代经变图,在悬梯上挂了三天三夜。
现在这算什么?\"他转向林阎,\"把我典籍里的朱砂笔拿来,在我手背上划道口子。\"
林阎的喉咙发紧。
他摸出那支裹着黄绢的朱砂笔,笔尖触到王书生手背时,对方的皮肤烫得惊人。
血珠冒出来的瞬间,拓印页上的符文突然颤了颤,消褪的纹路开始回渗,像被吸墨纸吸回去的墨迹。
\"因果线!\"林阎盯着掌心的金线——那线正从王书生的血珠出发,穿过拓印页,缠上黑山老母的玉镯。
他突然明白母亲信里的\"守着因果线等你\"是什么意思了——因果线不是线索,是桥。
赤焰道人突然甩脱锁链,剑指洞顶:\"跟我来!\"他的道袍被撕得破破烂烂,却站得笔直,\"我在古籍里看过,太初符文的真迹藏在这洞底的'无妄阁'。
当年山海战役后,初代科学修真者把它封在密室里,用因果律锁着。\"
\"那玉镯......\"林阎指了指黑山老母,金线正缠在那玉镯上,\"是钥匙?\"
\"是锁。\"王书生吸了口冷气,手背的血珠还在渗,\"因果律锁需要因果线来解。
林阎,你的生死簿残页......\"
\"能解析弱点。\"林阎接上话,他感觉有团火在胸口烧,是布包里残留的余温,是因果线结成的金结,\"走!\"
陈老背起王书生,林阎护在左边,赤焰道人持剑断后。
他们穿过满地碎砖,绕过幽泉祭司再次抽来的锁链,往山洞更深处走。
洞壁的青苔滑得要命,林阎的靴底几次打滑,全凭护体符的蓝光勉强稳住身形。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冷得他睫毛上都结了水珠,却听见赤焰道人低笑:\"到了。\"
密室的门嵌在石壁里,表面刻满与太初符文同源的纹路。
林阎摸过去,指尖刚碰到石纹,金线突然发烫——那线从他掌心窜出,缠上石门上的\"困\"字,石门\"咔\"地一声裂开条缝。
\"好小子。\"赤焰道人拍了拍他肩膀,\"你娘当年说'因果线要等有缘人',原来这缘人是你。\"
密室内的空气带着陈腐的书卷气。
正中央的石台上,一张暗金色的符文静静躺着,边缘泛着幽蓝的光,正是他们要找的破混沌符。
林阎刚要伸手,身后突然传来银铃轻响——沈青倚在密室门口,刀刃上的血还没干:\"幽泉大人说,学者的血能催开太初符文,可没说只能催一次。\"
林阎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迅速摸出符箓打印机,这次按的是\"隐形符\"。
蓝光闪过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揉碎的影子,连呼吸声都轻了。
赤焰道人显然早有准备,挥剑引开沈青的注意力:\"小娘们,冲爷爷来!\"王书生在陈老背上扯了扯林阎衣袖,小声道:\"符的时效只有半柱香,快走。\"
林阎攥紧破混沌符,带着众人猫腰往密室后方的暗道出溜。
沈青的刀刃砍在石壁上,火星溅到他脚边,他能听见她的冷笑:\"跑?
黑山老母的玉镯连因果线都能锁,你们能跑到哪去?\"
暗道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股腐臭的腥味。
林阎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是黑山老母的气息,像块压在头顶的铅板。
他回头看了眼,暗道口的光被沈青的身影挡住,只剩一线灰白。
王书生的血还在渗,滴在暗道的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谁在敲倒计时的钟。
他们越跑越快,赤焰道人的剑在前面劈开蛛网,陈老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直到暗道尽头出现个岔口,林阎才敢停下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破混沌符,符纸还带着石台的凉意,可金线却在掌心跳得厉害——那线正往岔口左边延伸,像根被风吹动的风筝线。
\"左边。\"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还稳。
王书生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是肯定的意思。
赤焰道人挥剑指向左边:\"走!\"陈老调整了下背上的王书生,迈出第一步。
暗道里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没人注意到,在他们刚才停留的石壁上,一道暗纹正随着金线的方向缓缓转动——那是黑山老母玉镯的纹路,正沿着因果线,在黑暗中画出一张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