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尚书神色晦暗,一手扶腰一手扶着门框,他胸口剧烈起伏,因气愤着实喘得厉害,眸中狠戾之色愈发浓郁。
这昭宁郡主,果真是个灾星!
不过短短数日,她便令皇家颜面扫地,更害得圣上急怒攻心,至今昏睡未醒。
他陈剑屏不过与她打过几次照面,这小煞星竟也累得他与子嗣离心,沦为半城笑柄!
如今那逆子定然恨极了他,他二人之间的父子之情,俨然无望回到从前!
唉!他与殷氏的孩子再优秀……在外人眼里,终究是他的孙辈。
所幸冯氏如今身陷囹圄,便是他日后再娶妻纳妾,开枝散叶,冯家人也断不敢置喙半句!
此刻的陈剑屏尚不知晓,昔日他滥服虎狼之药,纵欲无度,早已掏空了根本,这才致使陈府子嗣凋零。
眼下莫说他命簿已改,死期将至,经棠宝他们这么一吓,他那东西算是废了,彻底不能用了!
陈尚书回眸看了眼身后的满室狼藉,阴沉着脸,一瘸一拐地出了小佛堂,径直朝东边行去。
明日还得与厉承澜那些人周旋,有些事情……拖不得!
屋脊上,小棠宝看着陈尚书的背影,狠狠白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手手里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报应,那两个叔叔就算都可以活着,往后的日子也必定不会好过。”
“陈夫人虽然浑身灰扑扑的,不像有功德的样子,但好像也没造什么大业障……”
“乘风叔叔系不系也知道棠宝有个顶厉害滴西父呀?”
“届系棠宝从西父那里得来的,很厉害的伤药哦!”
小棠宝自顾自地说着,一抬眸,瞧见乘风也在盯着她手里的小盒子。
小家伙儿眼睛霍地一亮:“所以乘风叔叔跟棠宝想一处去了,是不是?”
乘风脸色一红,心头滚烫,暗道郡主殿下有心了!
从仙人那里得来的药,那岂不就是仙丹?这可是救命的药啊!
郡主殿下给春苔的,不过是瓶普通香膏!给他的,却是重生的机会,是第二条命啊!
在小主子心里,果然是他乘风更重要!
“谢谢小郡主!属下……”他眼泛泪光,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属下很喜欢这份礼……”
“那就麻烦乘风叔叔,将这药丸想办法给那个姓曲的夫子吃了吧!要悄悄的哦~”
“是死是活,是福是祸,就看他们寄几的造化啦……”
棠宝说着,立刻从小木盒里拿出药丸,塞到乘风手里。又把那漂亮的空盒子,宝贝似的收进了乾坤袋。
她和那两个叔叔没有交情,介么漂酿的盒子,不给!
乘风:“……???”
所以……这么珍贵的救命仙药……不是给他的?
而是给一个……陌生人?
乘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都懵了。
“小主子……”他声音闷闷的,带着一股委屈劲儿,“您知道吗,乘风也好,春苔也好,当初之所以那么容易对您掏心掏肺,确实是因为您跟王爷长得实在太像了……”
“您就像是小号的、女版的庆王殿下,我等爱屋及乌,就跟隔辈儿亲似的,没有缘由的,就是想和您亲近,想把世间最好的一切,全都给您!”
“春苔更是失心疯了似的,她想把您当成曾经那个受尽苦楚、险些活不下去的小庆王,重新再养一遍……”
棠宝:“???”
“嗐!”乘风苦笑了声。
“属下嘴笨不会说话,总之……主子可爱善良,待人真诚!不论您待属下如何,就算您只给王爷和春苔礼物,就算您心怀天下,连个陌生人都惦记着,却……
“反正您放心,属下对您永远比对王爷忠心!”
棠宝:“(?_??)嗯?”
没有呀~
棠宝没有只给爹爹和春苔姐姐准备礼物。
棠宝有给乘风叔叔准备礼物哒,棠宝就系想偷偷的给乘风叔叔,不想那些暗卫叔叔都看到……
“乘风叔叔……”
“小郡主什么都不用说了!属下不是好拈酸吃醋,会嫉妒的人!”
“您对属下好,属下都知道!您一口一个叔叔称呼属下,就已经超越主仆情谊,把乘风当做家人了!乘风就是现在立刻去死,也绝无怨言!”
他脸上的表情难过得不行,仿佛天都要塌了。
很快,他使劲儿搓了把脸,没好气儿地抓起那枚珍贵的药丸,抱起棠宝就走。
棠宝一直仰头盯着他清晰的下颌线、还有紧抿的唇看,整个崽觉得懵懵的。
眼见就要到兰苑了,乘风放下棠宝,转身就要走。
“乘风叔叔!”小棠宝急忙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比刚才那个木盒精致许多的瓷瓶,递了过去。
“乘风叔叔,届系通脉散,系窝从师父那里特意要来的,送给你!”
乘风:“(′?w?)?”
特意要来的?给他的?
乘风俯身,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直愣愣地看着小棠宝的脸。
不多时,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地问:“郡、郡主殿下,这真的是您特意给属下准备的礼物?”
“是呀!”
小棠宝神秘兮兮地凑近乘风,压低声音对他道:“偷偷告诉你哦,你吃了它,只要肯努力练习,武功一定会进步哒!到时候,春苔姐姐说不定就打不过乘风叔叔啦!”
此刻的小棠宝要是知道‘血脉压制’四个字,一定不会轻易说这话。
乘风耳中一阵嗡鸣,满脑子放烟花,已经听不清任何字眼了!
只看到小棠宝说,让他明日夜里来接她,她要溜进宫,看看要不要再给狗皇帝继续添些教训!
狗皇帝坏事做尽,他就该惶惶不可终日。
乘风用力点头:“属下遵命!明日定悄悄带主子进宫!”
他很庆幸自己读得懂唇语,不然这等好活儿一定轮不到他!
乘风看看手中那温润如玉的小瓷瓶,又看看小主子亮晶晶的眼睛,心说这个通脉散,可不是那些个什么丸什么香膏能比的!
小郡主待他,果真是不同的!!
方才的委屈难过瞬间烟消云散,乘风那嘴角都恨不得咧到耳后根去。
他飞快地扫视四周后,猛地在棠宝嫩乎乎的小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
哇哇哇!
他终于也亲到过小主子啦!
乘风兴奋的脚尖一点就上了树。
后知后觉的小棠宝,突然拧着眉头呲出一排小白牙,手心手背使劲儿使劲儿地蹭自己的脸。
春苔姐姐说得对,不能让男生亲亲,亲脸亲手也不行。
都痒死啦!乘风叔叔的胡茬子,都把棠宝的脸脸扎成马蜂窝辣!
……
翌日,天还不亮。
绵延不止十里的各式各样的木箱,在庆王云澈的带领下,由庆王府家丁、皇宫禁军、以及各城兵马司的军士们,敲锣打鼓护送着,浩浩荡荡绕了半座西京城,最终送入户部衙门。
与上次强行送赵燕瑶回府时截然不同,此次一路无人高声宣扬昭宁郡主的善举。
而是由春苔领着庆王府的下人们,一路走,一路将誊抄好的、由小棠宝亲笔写下的那份‘保证文书’,分发给沿途的百姓。
三皇子云烈犹觉得不够,还将他命人连夜誊抄的近百份‘保证文书’,涂满浆糊,张贴在城中各处。
并在下方用小字强调了这些银子的来源还有缺口,以免引来其他恶毒诋毁的声音。
消息如野火般蔓延,过往路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西京城的百姓,几乎全都知道了此事。
更有个别要钱不要命的说书先生,紧忙以“逼捐”为噱头,将这事情编成了话本子,不分场合地点,马不停蹄地讲演起来。
百姓们心潮澎湃,情绪各异,若不是无人敢去户部门口围观,那户部的大门怕是都要被挤碎了!
……
天色大亮,小棠宝甫一迈进户部的大门,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
她皱着眉眼继续往里走,当看到陈尚书时,当即就明白那股子不适是从哪儿来的了。
小家伙儿扯扯姚嬷嬷的袖子,姚嬷嬷直接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看着奶团子漂亮粉嫩的小脸儿,她止不住勾起唇角,“郡主可是有话要同老奴说?”
小棠宝趴在她耳旁,悄咪咪地问:“嬷嬷可有觉得这里格外的冷?”
姚嬷嬷是习武之人,起先还不觉得,听棠宝这么一说,心说这南面儿的厅堂,可不是比外头都冷吗!
“郡主可是冷了?老奴这就命人给您拿暖手炉去!”
“不用不用!”小棠宝急忙用气声道:“嬷嬷,那个陈尚书身上趴着个女鬼,正是他的儿媳妇,他儿媳妇脖子上又青又紫的,可难看啦!”
(‘◇’)?...姚嬷嬷心里咯噔一声。
她恶狠狠地瞪着陈剑屏,声音冷得能淬冰:“陈大人印堂发黑,眼窝凹陷……可是府上出了什么要人命的事儿?”
陈剑屏丝毫都不紧张,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犬子荒唐,昨夜让众人看了笑话。其妻闻言,羞愤下自缢了!”
棠宝:`(??へ??╮)`
“他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