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看到小茶几上摆着两道菜,自觉地往那边走去。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女人是不配上桌吃饭的。
“媳妇儿!”张强连忙拉住她,“沈团长家那俩娃乖着呢,自己会吃,咱不用管他们。过来这边坐。”
其他几个战士也笑着招呼:“是啊嫂子,快坐过来吧!今天还是托你的福,我们可是第一次吃到强子做的饭呢!”
林小雨愣住了,转头看见宋嘉和沈望昕已经坐在主桌上了,孟婆婆甚至坐在了上首位置。
直到张强扶她在桌边坐下,她还有些恍惚。
在这里,女人是可以和男人同桌吃饭的?
饭桌上的气氛更是让她意外。
大家虽然插科打诨,可筷子碰着碗碟始终轻手轻脚,碰杯时会特意留意身边人的杯子高低。
沈望川细心地给宋嘉挑出鱼腹上的小刺。
周志远和沈望昕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时不时笑出声来,眼里的亲昵藏都藏不住。
大家也都敬重孟婆婆,好菜都往她那边传。
这和她家完全不同。
他爸的朋友吃饭时像土匪进村,拍着桌子耍酒疯,闹腾得能惊动半条街。
每次这样的饭局,她和姐姐都得被妈锁在里屋,捂着耳朵缩在床角,听着外面摔酒瓶的声响,连哭都不敢出声。
林小雨看得发怔,连筷子都忘了动。
张强给她盛了一碗骨头汤:“媳妇,喝点汤暖暖胃。”
她被这突然的声音惊了一下,手一抖,碗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林小雨条件反射般抱住头缩在地上,颤抖着喊:“别打我,别打我,我不是故意的……”
满桌的人都愣住了。
周志远先反应过来,给了张强一拳:“你这小子咋回事?还敢搞家暴?”
张强真是冤死了,他什么时候动过手?
他连忙蹲下去扶林小雨:“小雨,没事的,不就一个碗吗?摔了就摔了,有没有烫到哪?我看看。”
林小雨的手背被溅出的汤烫得红了一大块,张强心疼得不行,赶紧请宋嘉帮忙看看。
宋嘉检查后松了口气:“还好汤晾了一会儿,只是烫红了,没起泡。我家有烫伤膏,望川你去拿一下。”
沈望川很快取来药膏,宋嘉仔细地给她抹上,凉凉的触感让林小雨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张强快速把碎片收拾了,大家重新坐回桌上,没人追问刚才的事,也没人拿她打趣,仿佛那声脆响从未出现过。
饭后,众人还帮忙收拾了碗筷才离开。
张强把从隔壁借来的椅子还回去,回来时看见林小雨还呆呆坐着,脸上挂着泪痕。
张强心里揪疼,轻轻拉起她的手,“还疼吗?”
林小雨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背,红肿已经全部消了下去,一点都不疼了。
原来,被烫伤后,只要抹了药膏,很快就会不疼了。
张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小雨,你是不是在家受了什么委屈?”
林小雨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一天的相处像温水煮茶,慢慢烫开了她心里结的冰。
他笨拙地撒谎维护她,在她摔了碗时第一时间关心她有没有受伤,这里的人待她平和又尊重,没有嘲讽,没有打骂,连空气里都飘着安稳的味道。
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不一样,他们会把女人放在心上,会尊重别人的难堪,会用善意包裹陌生人的棱角。
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他?
林小雨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哽咽:“我可以把我妈接过来照顾吗?她……”
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没多少日子了,我想让她过几天好日子。”
张强懵了,“啊?妈怎么了?上次回去相看时,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不好,她一直都不好……”林小雨用力摇头,眼泪一滴滴砸下。
上次张强见到的 “好”,不过是母亲强撑的体面。
在那个家里,她母亲常年遭受家暴,身上永远带着伤。
一点小事就会被拳打脚踢,连着扇几十个巴掌。
她和姐姐从小缩在柜子里听她哭,听爸摔东西。
那时候,她爸打完人后还会内疚,买些糖果哄她们。
正是这点廉价的温柔,让母亲一次次心软,总盼望着他能改。
再加上外婆她们的强烈反对,母亲始终没能离婚。
在亲戚眼里,她妈是嫁得好有福气,男人有正式工作,家里没饿过肚子。
在婆家,她妈却像头被套了缰绳的老黄牛,永远有干不完的活,稍有怠慢就被婆婆指着鼻子骂,转头还得被丈夫当撒气筒。
长年累月的折磨,彻底拖垮了她的身体。
随着姐妹俩长大,他爸越发肆无忌惮,连糖都懒得买了,觉得她妈横竖跑不掉。
几个月前,她爸为了攀附厂里的领导,要把姐姐嫁给领导那个瘸腿的儿子。
听说那男人在这之前就打死过一个老婆。
在林小雨的认知里,似乎所有男人都会打老婆。
她爷爷打奶奶,奶奶却总说:“男人管教婆娘天经地义。”
甚至还会用这话来数落她妈:“肯定是你没伺候好,男人才动手。”
这种扭曲的道理,从小就被灌输进她和姐姐的脑子里,现在想来真是荒唐可笑。
母亲想护着她们两姐妹,偷偷托媒人给她们相看,结果被父亲发现,差点被打死。
在医院躺了四十多天,命保住了,却落下了病根,医生悄悄说,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姐姐最终还是被逼着嫁给了那个瘸子。
上个月她偷偷回了趟家,见姐姐手腕上全是紫黑的掐痕,嘴角裂着口子。
她抱着姐姐哭,姐姐却拍着她的背笑,让她赶紧逃,别回头。
林小雨哪里舍得抛下姐姐和母亲。
可那天父亲又带了群人回家喝酒,醉醺醺的男人盯着她笑,伸手就往她身上摸,若不是母亲拼死拦着,她差点就被……
她妈妈哭着求她:“你要是舍不得我,我就去死。我死了,你就能安心走了……”
她是踩着母亲的血逃出来的。
来这儿,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把自己活成一只刺猬,谁敢碰她,她就跟谁拼命。
想让她像妈那样当老黄牛?做梦。
她偏要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怎么舒服怎么过。
若是张强敢动她一根手指,她就鱼死网破。
横竖都是一死,死前她也算是好好享受过了。
可现在她才发现,一切都和预想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