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沈望昕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我想买房。”
“你跟志远商量过吗?这可不是小数目。”
“不用商量,他听我的。” 沈望昕咬了咬唇,“就是…… 三嫂,现在买得多少钱?我们手里攒了大概四千块,够不够?”
宋嘉点头,“买个小点儿的一进院,差不多够了。”
“那太好了!” 沈望昕笑得眉眼弯弯,“三嫂,你回去帮我们留意着,有合适的就跟我们说一声!”
宋嘉爽快地应了下来。
沈望昕帮她带了一年多孩子,情分摆在那儿,能拉一把自然要拉。
以周志远和沈望昕现在的职位,虽说往后的日子也会过得很稳当,却难有大起色。
趁现在京市房价还没涨起来,置下房产,以后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能保一辈子衣食无忧。
毕竟,钱会越来越毛,可京城的地,却是寸土寸金。
-----
宋嘉回到京市后,就去了房管所。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相熟的大姐,悄悄塞了五块钱,低声说明来意:“大姐,麻烦帮我留意个一进的小院,位置要好,价钱合适就行。”
大姐麻利地把钱揣进兜里,笑得见牙不见眼:“大妹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这钱果然没白花。
没过两天,大姐就兴冲冲地找上门来:“大妹子,房子有眉目了!跟我去看看?”
她拉着宋嘉就往外走,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这院子原主是个老革命,前几年被下放了,上个月刚平反回来。政府体恤他,给还了两套房子,可他全家就剩爷孙俩,哪住得过来?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闻着味儿就来了,天天上门哭穷想占房子,老爷子烦得不行,就想把这套小的卖了,眼不见心不烦。”
宋嘉听到 “难缠的亲戚”,脚步顿了顿,“大姐,这房子买了不会有人来闹事吧?”
大姐一愣,随即笑道:“哎哟,大妹子你还怕这个?年关那会儿你刚搬来时,原住户三天两头来闹,你连革委会的人都敢……”
大姐嘿嘿笑了两声,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转而道:“实不相瞒,这房子就是因为亲戚难缠,老爷子才想低价出手。我寻思着,也就你这样的,能镇住那些歪门邪道,才特意给你留着。”
宋嘉嘴角抽了抽,合着她在这片已经成了 “悍妇” 代言人?
她无奈道:“大姐,这房子是给我小姑子买的,她性子软,要是真有泼皮亲戚上门,她哪应付得来?”
“先看看再说嘛!”大姐拉着她往前走,“房子真不错,青砖灰瓦的,保养得也好。合适咱就谈,不合适我再给你找,不差这一个。”
说话间就到了地方。
那院子在胡同深处,院门上的红漆有些斑驳,但整体还算齐整。
“就是这儿了。”大姐掏出钥匙,“这院子虽小,可地段好,离供销社就两步路。”
推门进去,是个方方正正的一进院。
正房三间,东西各两间厢房,院子里有口老井,墙角还种着棵枣树。
宋嘉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大妹子,你看这房子多周正。”大姐跟在后面絮叨,“要不是那家亲戚闹得凶,这价钱可捡不着便宜。”
宋嘉对这院子确实满意,转头问:“房主想卖多少钱?”
大姐凑过来小声说:“老爷子说了,实在价,三千八。这地段这院子,真不算贵了。”
“行,这房子我们要了。”
大姐顿时眉开眼笑,“大妹子就是爽快!你在这儿稍等,我这就去把老爷子请来,咱们当场把手续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说罢拎着包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宋嘉在院子里慢慢转着,院门外一对母女走了进来。
那妇人约莫四十多岁,眼神带着股精明的打量,上下扫过宋嘉便沉下脸。
“你是什么人?在我们家院子里瞎转悠什么?”
宋嘉心里了然 —— 这多半就是大姐说的 “难缠亲戚” 了。
她淡淡抬眼:“你们又是谁?”
旁边年轻姑娘皱着眉,目光在宋嘉身上黏了半天,越看越不对劲。
眼前这女人不仅生得漂亮,穿的月白色连衣裙料子看着就稀罕,她前阵子在友谊商店见过类似的,标价要几十块外汇券。
脚上的皮凉鞋更是时髦,连商店橱窗里都没摆过这款式。
一股莫名的嫉妒涌上来,她撇嘴道:“你管我们是谁?先说说你闯进我外公家想干什么!”
妇人刘芬也翻了个白眼:“小姑娘说话真有意思,这是我爸的房子,你在这儿倒问起我们来了?”
“别乱叫爸,我可没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儿。”
院门口传来一道苍老却硬朗的声音。
一个穿着灰白色中山装的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大姐。
刘芬转过头,看清来人,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
她还以为这老头真把房子给卖了呢。
“爸,您怎么这么说?我虽不是您亲生的,可您养了我二十年,如今您老了,我能不认您吗?再说我是小默的妈,您是他外公,论理也该叫您一声爸啊。”
“我的女儿、小默的亲妈早就走了。”蔺老拐杖往地上一顿,“至于你……当年我养你二十年,就当喂了狗!赶紧给我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爸,您别跟我置气啊!您刚平反回来,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小洋还病着,以后不靠我们靠谁?姐姐他们都不在了,我不照顾您谁照顾您?”
刘芬上前想扶他,被蔺老猛地甩开。
“我就是去街边讨饭,也用不着你假好心!” 蔺老气得胸口起伏,“我还不知道你们?见我平反了有房子了,就闻着味儿来了!想打这房子的主意?做梦!”
“这房子我今天就卖了,以后去养老院,花钱请人伺候也比看你们脸色强!赶紧走,再敢来闹,我就去市委大楼喊冤,让陈建伟那‘好干部’的脸面丢尽!”
蔺老的脸色冷得像结了层冰,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相处二十多年的养女,而是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