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熔炉的裂口如巨兽伤创,刑天煞气裹着炽热血浆喷涌而出,将墨九霄彻底吞没。这血气并非死物,倒似万载沙场凝就的凶魂,嘶嚎着钻入他持斧右臂的每一道裂痕。臂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刑天巨斧残存的青铜斧柄竟如活物般贪婪吮吸,斧身断口处,暗沉的血光与炉中喷薄的赤煞激烈绞缠,发出金铁熔铸的刺耳尖鸣。
“吼——!” 刑天残存的战意被这同源血气彻底点燃,斧柄上浮雕的兽面双目迸出赤金光芒。熔炉深处,一块边缘锐利如齿的幽暗碎片被煞气洪流裹挟而出,正是先前坠入归墟之眼的刑天斧刃残骸,此刻却浸透了归墟湮灭万物的混沌气息。碎片不待驱使,如嗅到血腥的鲨,猛地扎入沸腾的血煞熔流,与那断斧之根狠狠撞在一处!
轰隆!
笔冢剧震,悬空的青铜巨碑如暴雨坠落。炽白的光自熔接点炸开,瞬间吞噬了墨九霄的身影。光芒中,一柄全新的巨斧轮廓急速凝聚——斧刃比原先宽阔倍余,边缘流淌着熔岩般的暗红光纹,斧脊正中,那块归墟碎片如一枚狰狞独眼,幽邃无光,却仿佛能吸尽周遭所有符箓灵机。斧成刹那,一股蛮横、古老、却又带着抹平现实般漠然的意志,顺着斧柄倒灌入墨九霄识海。
“以战煞为骨,归墟为眼…刑天,再战!” 墨九霄喉间滚出低吼,眼瞳赤红如血,新生的刑天斧嗡鸣应和,其重如山岳,其威却令他血脉贲张。
“窃贼!安敢玷污笔冢灵髓!” 冰封体的厉喝穿透烟尘。那具与墨九霄一般无二的身躯悬浮半空,符轮双瞳急转,双手结印如飞。下方崩塌的碑林中,无数齿轮古树的根须狂舞而起,裹挟着破碎的青铜符碑,瞬间凝成一条横贯虚空的青木巨龙!龙躯由符箓与金属拼嵌,龙首高昂,口中所衔非珠,赫然是一枚急速旋转、引动空间涟漪的“敕令·镇”字古篆!龙未至,沛然莫御的符道威压已如巨磨碾下,要将墨九霄连人带斧碾成齑粉!
避无可避!墨九霄眼中凶光暴涨,不闪不避,双臂筋肉坟起,刑天斧以开天之势迎着那镇封古篆悍然劈去!斧刃上归墟之眼幽光一闪。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巨响。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斧刃触及那蕴含无上镇压之力的古篆时,篆文竟如热汤泼雪,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是崩碎,不是击退,是存在本身被硬生生从这片时空“抹去”!斧势毫不停滞,顺着巨龙下颚一掠而过!
冰封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嚎。他左臂之上,自肩头至腕骨,密密麻麻覆盖的青铜符纹如同被无形巨手擦过。那些繁复玄奥、引动青木灵机流转的符纹,连同其下作为力量根基的经络烙印,瞬间变得模糊、淡薄,最终彻底…空白!仿佛那里从未镌刻过任何符箓,只余下光秃秃、属于“墨九霄”本身的苍白臂膀!青木巨龙发出一声哀鸣,半截龙躯因失去核心符箓维系,轰然解体,化为漫天坠落的青铜碎块与枯槁木屑。
“这…这是什么妖法?!” 冰封体捂着自己瞬间变得“平凡”的左臂,符轮双瞳第一次露出惊骇欲绝的光芒,那是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他能感觉到,不仅是符纹消失,连带与符纹共生的一部分力量本源,也被永久性地“削”掉了!
墨九霄亦是一怔,刑天斧传来的意志冰冷而漠然,那短暂改写现实的威能,远超他预料。然而,就在冰封体左臂符纹被抹除的“空白”处,异变陡生!
那片虚无并非真正的空。丝丝缕缕、肉眼几乎难辨的淡银色流质,如同被搅浑的浑水中泛起的沉渣,在断臂处凭空涌现、扭曲、缠绕。它们没有形态,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紊乱气息——那是法则被强行扭曲、现实被粗暴篡改后,残留的、充满恶意的“乱流”!这乱流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甫一出现,便贪婪地噬咬着周遭稳定的空间,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就在这足以侵蚀金铁的法则乱流中心,几点微弱得几乎要忽略的灰白光点,如风中残烛般顽强闪烁。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某种烙印在虚空中的“余韵”,随着乱流的涌动而明灭不定。凝神看去,那光点竟似构成极其简略、不断破碎又重组的…弦状波纹。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悲怆与守护之意,透过那濒临溃散的灰白波纹,悄然渗入墨九霄的心神。
琴灰!是苏无音燃烧残魂、崩断焦尾时散落的余烬之韵!它们竟如最坚韧的锚点,残留在这被斧刃力量撕开的法则伤口之中,顽强地抵抗着乱流的彻底吞噬!
“无音…” 墨九霄心头剧震,刑天斧传来的冰冷意志似乎也被这缕琴灰波纹触动,斧身嗡鸣,归墟之眼的幽光闪烁不定。
“毁我道基…夺我笔冢…我要你神魂俱灭!” 冰封体的惊骇瞬间化为滔天怨毒。右臂符纹光芒暴涨,残余的碑林与古树根须疯狂汇聚,不计代价地涌向混沌熔炉深处。他要引爆这维系笔冢的核心,哪怕同归于尽!
墨九霄眼中赤芒更盛,琴灰波纹的出现如一根尖刺扎在心头,更激起了刑天斧内无边战煞。他一步踏碎虚空,新生的刑天斧带着抹杀一切的凶威,卷起尚未消散的法则乱流与那几点倔强的琴灰微光,朝着欲行毁灭之举的冰封体,悍然斩落!斧刃所过之处,空间留下一道久久无法弥合的、残留着混沌与悲音的漆黑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