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
北境。
密密麻麻的北境冰河氏族人站在一片苍茫的雪原上。
他们的目光平静如死水,一动不动的站在雪地上,注视着前方不远处那条长达百丈的巨大沟壑,以及,沟壑对面站着的三个人。
那三个人的身后不远处,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只要越过那三人,就能到达门后的那个地方——让他们部族延续的希望之地。
因此,这支部族残余的数千人,面对远处那南方人的警示,无一人后退。
一方是三个人南方人,另一方是上千北境人。
双方就这么静静的对峙着。
冰河氏族人的最前方,站着那位手持冰杖的佝偻老妪,她浑浊的眼眸并未像其他族人一样注视着对面的那三人,或是三人后的门,或是那道最为显眼的沟壑,她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上空的风雪。
她在等,等待一个时机。
虽然己方足有上千族人,而对方只有三个人,虽然此时他们身处北境,他们土生土长的地方,虽然此时他们的族人已经在此休整了整整三日,状态良好。
但这仅仅只是地利人和。
此时的所有族人已经是背水一战,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的族人,已经输不起了,若是这一次失败,那对这支残存的部族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她依旧要等,要等风雪最盛之时。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这就是风雪民族的生存之道。
狂躁的风雪扑面而来,再一次吹起了佝偻老妪的苍白长发,大祭司浑浊眼睛里闪过一丝明亮,手中的冰杖猛然顿地,沙哑沧桑的北境声音响起,清晰的响起在人群中每一位女子雪姑的耳畔:
“呼风唤雪!”
话音一落,那些女子雪姑双手掐诀,一张张瘦弱却明艳的脸上,满是坚毅。
清脆的吟唱声响彻雪原。
以这些雪姑为中心,天空中的风雪骤然狂暴,地上的积雪也飞舞而起,雪原上出现一片方圆几百丈的风雪区域。
“雪落无声!”
风雪中的大祭司高举冰杖,大喊一声,狂暴的风雪便在族群中呼啸而过。
“人死无痕!”
大祭司冰杖再次落地,风雪便呼啸着朝着前方的沟壑而去,身后的族人也消失大半,像是被风雪卷走一般。
那夹杂着隐匿者的风雪越过沟壑,瞬间就吞没了对面的那两女一男。
一片白茫茫中,一位女子雪姑的修长身影若隐若现,她紧紧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三人,在风雪中缓缓前行,单手一握,手中便多了一把冰刃。
她叫乌苏,是冰河氏族的一位雪姑,也是为数不多的既能召唤风雪,又能在风雪中隐匿的雪姑。
雪姑乌苏如同水中游鱼感受水流一般感受着风雪的涌动,借着风雪的力量,瞬间便来到了那两女一男身后。
“南方人,你们将无声无息的死去,没有痛苦...”她用古老的北境族语低语一声,手中锋利的冰刃离那南方少年已经近在咫尺。
忽然,银光一闪,冰刃刺了个空。
乌苏脸色骤变。
那三个南方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不可能...”
“人呢...”
“那扇门要关了...”
......
周围的风雪中,低语声此起彼伏。
乌苏未能得手,又见远处的入口正在不断缩小,神色一变,一股风雪正好呼啸而来,她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完全没入其中,不到一个呼吸间就行进了百丈的距离,来到了那入口前。
可就在此时,入口外,一阵铺天盖地的狂风袭来,无数风雪倒灌回来,夹杂着族人绝望的低语声。
乌苏眼见自己离入口越来越远,体内神力瞬间流淌开来,整个人在风雪中逆流而上。
就在那入口即将关闭的一刹那,她的神力运转到极致,拼尽全力,顺着最后一缕风雪,终于成功进入了那入口。
风雪戛然而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环境。
眼前一个男人瘫坐在雪地上,大口喘气,更远处,还有几个南方人站在雪地上。
乌苏猛地回头,发现身后的入口已经变成一扇普通的木门,紧紧闭合着。
北境熟悉的雪原也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堵高耸的砖墙——这种建筑在北境从未见过。
在门前最后一丝风雪消散前的刹那,乌苏脚尖轻点雪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拔地而起,修长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个干净利落的后仰空翻,轻盈地跃上高墙,脚尖在墙头轻轻一点,整个人便翻到了墙后。
她双手死死抓住高墙边缘,从墙头探出半个脑袋。
灰紫色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下方雪地上的南方人,纤细的手指深深抠进砖缝。
那些人脸上洋溢着喜悦,因为他们成功关闭了那扇能带领族人逃离死亡之地的大门。
但此刻北境的族人们,恐怕正承受着惨重的挫败。
乌苏仿佛能看见族人们绝望的眼神,听见他们痛苦的哀嚎。
想到这里,一股刻骨的恨意在她胸中翻涌。
......
城主府侧面的一条幽深小巷中,乌苏如一片落叶般轻盈落地。
她震惊地环顾四周,高大的砖墙将小巷围得严严实实,地面铺着平整的石板,踩上去坚实而舒适。
这位姿色不俗、身材高挑的北境雪姑如同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一样,忍不住在小巷里来回走动,一会摸一摸高墙,一会摸一摸地面,惊奇不已。
来到巷口时,眼前的景象更让她震撼不已——
宽阔平整的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他们都穿着干净的单薄布衫,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夕阳的余晖恰好洒在巷口,温暖的阳光照在乌苏消瘦的脸庞上,映得她眼角的泪珠闪闪发亮。
这里不仅没有刺骨的寒风,连一片雪花都看不见。
若是那扇门没有关闭该多好?要是族人们也能和她一起来到这个温暖的世界该多好?
乌苏迅速退回小巷的阴影中,偷偷观察着不远处的大门。
方才阻挡族人进攻的那些人终于走了出来。
她咬紧牙关,暗下决心要跟踪他们,等到夜幕降临,就将他们一个个解决掉。
就这样,乌苏远远地尾随着那行人。
直到太阳完全落山,看着他们一起走进一家药铺后没有再出来。
她这才转身躲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等待着夜幕完全降临。
......
墙后的院子里飘出浓郁的饭菜香气时,躲在阴暗巷子里的乌苏越发难熬。
她忍不住爬上墙头看去,院子里热闹非凡,除了先前在入口处见过的那个身材高挑的雨女外,乌苏惊讶地发现还有另一位北境女子,毫无疑问,那也是一位雨女。
两个同族女子正悠闲地坐在一棵老树下交谈,看样子很有可能就是在讨论她的族人。
令她震惊的是,那个不久前在北境雪原上一剑斩出百丈沟壑的清冷女子,此刻竟在院子里从容不迫地练剑?!
乌苏的眉头紧锁,这些南方人似乎完全不必为食物发愁,更不需要像她们那样时刻保存体力以应对危机。
最让乌苏羡慕的还是坐在台阶上的那个白衣长发的女子,那长发女子怀里抱着一大堆她从未见过的食物,津津有味的吃着,而那个穿着红色长裙的漂亮女人竟然还在继续往她怀里塞更多的食物!
乌苏悄无声息地落回巷中,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凭什么她和族人每日都要在那苦寒之地拼尽全力的挣扎求生,而这些人却能坐在这高墙大院里丰衣足食?
想到这里,她蜷缩在青石地面上,双臂环抱着膝盖。
墙内飘来的饭菜香气越来越浓,直往乌苏的鼻子里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饿的难受。
......
不知过了多久,乌苏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小巷上的天空一片漆黑,早已经是晚上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因饥饿而昏睡过去,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
她回过神来后,慌忙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再次敏捷地攀上墙头。
此时,下方的院子里一片寂静,但她一眼就看见那棵老树下,站着一男一女,正是那个南方少年和那个一剑斩出一道沟壑的清冷女子。
乌苏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注视着下方的那一男一女交谈。
她发现,那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一对恋人,只是似乎闹了些矛盾。
乌苏内心冷笑。
那少年真是软弱,作为男人,竟然还要对一个女子低声下气,丝毫比不上她们北境男子的气概。
他们很快就结束了谈话,各自脸上都带着愉悦的神情。
乌苏不屑的撇撇嘴,这些南方人就是养尊处优,每天还有闲心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看到那清冷女子回了房间,乌苏松了口气,她知道那女子非常厉害,所以,绝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存在。
不过...
下方那个得意忘形的少年就另当别论了。
想到这里,乌苏身形一闪,故意在墙上弄出动静,想要引起那少年的注意,那少年果然上钩。
时间回到现在。
幽暗的小巷中,乌苏将李当归牢牢压制在身下。
她修长的双腿如铁钳般紧紧夹住少年的腰身,任凭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令她意外的是,这个南方少年竟生得还挺好看,一时间对他产生些兴趣,所以一直没对他下手。
李当归此时正在不断的发力,想要试图挣脱出来,可他用尽全身力气都推不开身上的女子,他怒道:“你快放开我!你分明是那些北境族人!?可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那扇门又被打开了?!”
乌苏轻笑一声,双腿更加用力地夹紧。
她作为冰河氏族的女子雪姑,实力不俗,不仅能够呼风唤雪,身体素质也非常好,这是常年在风雪中生存所磨炼出的体质。
虽然因长期饥饿而虚弱,但对付这样一个南方少年依旧绰绰有余。
乌苏俯身,凑近李当归,伸手在他光滑的脸颊上不断抚摸,像是在抚摸一件宝贝,她说着熟练的南方语言:“你们南方人真是细皮嫩肉,若是到了北境,怕是连一天都撑不下去。”
“住手!”李当归别过脸去,躲避她轻佻的触碰:“你别乱摸!”
乌苏看着李当归这副样子,觉得很有意思:“你长的跟个雪娃娃一样,我摸一下怎么了?你们这边的男人都像你这么害羞?还是说,只有你是这样?方才我看你一直在取悦那个女人,她看起来很开心,我们北境的男子可做不到那样,你能像取悦她那样,取悦我么?只要我高兴了,就放开你。”
“你在说什么胡话!”李当归心底涌起一股怒意,她没想到这个北境女子不仅在外面偷看他和宁芙,此时还张口闭口都是这种话,绝非善类。
同样是北境女子,她和雀翎、阿朵相比,差远了。
此时李当归最担心的还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大概想明白了原因,定然是当时那扇门关闭时,她借着风雪掩护趁机跑了出来,然后又一路跟踪他们来到了百草堂。
李当归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便不再挣扎,注视着身上的女子,冷声道:“我都听雀翎说了,你们这支部族是北境消失已久的冰河氏族,实力强大,竟然能在如今的北境存活至今,这令人敬佩,可是我们打开了连接北境和白虎城的大门,你们进来后,二话不说就要杀人,若是我们把你们的族人放进来,你们是不是还要杀城里的百姓?”
乌苏闻言,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李当归,也冷声道:“南北从古至今都是死敌,我们不杀你们,难道等着你们来杀我们?”
李当归反驳道:“你错了,南北早已停战,此时白虎城内就有很多北境人,南北两族早就在一起互帮互助,共同生活!”
乌苏闻言一愣,想到了之前院子里的那两个北境雨女,知道这个少年说的可能是真的,倒是让她没想到。
她又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们冰河氏族会像那些小部族一样,甘愿与你们共享土地?等我的族人到来,这座城池,这片土地,都将属于我们!”
李当归暗自摇头,眼前这女子就像井底之蛙,根本看不清局势,冰河氏族虽然强大,但此时早已衰败,剩余部族不过千人,怎么可能攻得下白虎城?
李当归无奈道:“我不与你多说,我就问你,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乌苏冷笑一声:“你说呢?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我的族人此时早已离开北境,来到这片沃土,可现在呢?他们依旧被困在北境,挨饿受冻。”
她伸手一握,地上的雪花突然飞起,在她掌心凝聚成一柄锋利的冰刃:“你们都得死!”
李当归眼神一凛。方才他顾及男女之别,没有全力反抗,但若这女子真要动手,他也不介意让她见识下自己苦练多时的剑术力量。
就在乌苏准备下杀手时,她的腹部突然\"咕\"地叫了一声,动作顿时一滞。
李当归抓住机会,腰腹猛然发力,一个地龙翻身将乌苏掀倒在地。
等乌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躺在地上,那少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
乌苏想要起身,可她只觉得腹中饥饿无比,全身无力,方才制服李当归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此时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她有些不甘心,可是她实在是太饿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南方人都解决不了,真是耻辱。
她眼角流下一滴不甘心的眼泪,不再看李当归,冷哼一声:“动手吧。”
李当归看着地上的女子,衣衫褴褛,身材瘦弱,脸色苍白,不由得就想起了之前每日忍饥挨饿的峨眉,也是这般。
他又想起了之前的俱卢族人,亦是如此。
他长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乌苏看着少年没有动作,还叹了口气,眼底泛起怒意,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可怜我?我用不着你们南方人假惺惺的怜悯!真是虚伪至极!不要脸!”
乌苏还想继续骂,但腹中的饥饿感让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李当归却没有动怒,他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女子,转身径直离去。
乌苏躺在地上等了许久,等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动静,她困惑地睁开眼睛,发现小巷里早已空无一人。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四处张望,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声音嘶哑地自语道:“南方人就是懦弱,既然你不杀我,那就别怪我来杀你。”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腿因虚弱而不住颤抖,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进食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扶着墙壁踉跄走出小巷,却意外发现那个少年竟然还站在不远处的月光下,仿佛在等她一般。
乌苏咬了咬牙,朝着他迈步走去,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她鬼使神差道:“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些吃的...”
话刚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
\"好。\"李当归转过身,回答得干脆利落。
乌苏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才她还扬言要杀他,现在他竟然愿意给她食物?南方人都这么愚蠢?
李当归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你跟我来吧。\"
少年转身朝百草堂方向走去。
乌苏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饥饿的驱使,拖着沉重的脚步跟了上去。
来到百草堂外的高墙下,李当归停下脚步。
大门已经紧闭,他也得翻墙才能进去,他回头看向乌苏:\"你还有力气吗?\"
乌苏点点头。
李当归压低声音叮嘱道:“待会进去之后,要小点声,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要是吵醒她们就不好了,进去之后,还要跟紧我,不要乱跑,记住了么?”
乌苏再次点头。
李当归见她答应,便准备翻墙进入,可忽然又转过身来,注视着乌苏,眼神认真问道:“我若给了你吃的,你还会杀我么?”
月光下,少年的眼神清澈见底,乌苏与他对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摇头。
其实她之前的想法只是自欺欺人,在这陌生的南方城池,别说杀人了,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不饿死在这里就不错了。
李当归看着她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心中又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眼前北境女子的出现其实是一个机会,或许能通过她来找到那些冰河族人,然后想办法让冰河族人也和南方人和平共处。
这样,既能避免战争,又能解救许多无辜的北境族人。
想到这里,李当归不再犹豫,他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翻过了高墙。
乌苏紧随其后,她现在只想要吃东西,其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二人一前一后,落在院子里。
李当归带着她小心翼翼的沿着墙根,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乌苏自然也不想吵醒别人,尤其是那个在北境一剑斩开一道沟壑的女人,她绝对不像眼前这个少年好说话,要是吵醒她,谁知道她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于是,乌苏也蹑手蹑脚的跟在李当归的身后。
看着不远处角落的那个小房子,乌苏就想起不久前在墙外闻到的那些饭香都是从那个小房子里发出来的,一想到那些,她的心里就有些迫不及待,她很想知道,里面都有什么食物,才会有那种味道。
二人很快就进入厨房,这里的陈设让乌苏目不暇接,整齐的木桌椅,悬挂的铜锅铁铲,还有那些她叫不上名字的瓶瓶罐罐,一切都让乌苏觉得新奇。
\"你先在这里等着。\"李当归轻声道,将厨房门轻轻合上,转身进了里间。
乌苏站在原地,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了破旧的衣角。
不一会儿,李当归从里间出来,怀里抱着几个油纸包,葱花饼的香气扑面而来,乌苏的瞳孔骤然放大。
“拿着。”
李当归将怀里的东西往乌苏的怀里送,她几乎是抢一般接了过来,怀中的油纸包散发着温热,某种甜香混合着葱油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让她的心脏狂跳不止。
她急不可耐地要拆开油纸,却被李当归按住手腕。
他压低声音解释道:“你先等会,里面还有,正好我也饿了,等我再拿一些出来,然后去前堂吃,在这里吃会被发现的。”
乌苏闻言,虽然有些着急,但还是点点头:“你快一点。”
李当归不再多说,再次钻进里间。
这次他端出来的是一大盘剩菜剩饭,红烧肉的油光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几根青菜点缀其间,还有小半锅冒着热气的米饭。
因为已经对峨眉和静姝的饭量有所了解,所以今日李灵芝早就有所准备,在红绡等人的帮助下,今晚做的饭菜比往日的要多好几倍,所以,饶是静姝和峨眉两个“主力”都在,在加上李当归这个“副将”,最终还是败在了李灵芝的锅铲下,剩下了不少的饭菜。
“跟我来。”李当归低声说了一句,率先走出厨房。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月光下的院落里,手里都捧着食物,乌苏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生怕跟丢了这个带路的少年。
前堂内,李当归将食物一一摆放在地铺前的空地上,自己先盘腿坐在了他的地铺上,他对着不断四处打量的乌苏轻声道:“坐吧,这些应该够我们吃了,等明天大姐要是问起,我就说是我半夜饿了。”
乌苏看着地上那柔软的地铺,犹豫了一下,才慢慢的坐了下去。
没想到这床铺比她想象的还要舒服,此时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食物,她再也按捺不住,伸手抓起一块葱花饼就往嘴里塞,可还没吃两口,就直接被噎得满脸通红,止不住的咳嗽。
李当归情急之下竟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声点!\"
这一举动让乌苏更加难受,她用力掰开李当归的手,眼中泛起泪光,李当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递过一碗温热的剩粥,乌苏仰头灌下,总算缓过气来。
\"吃慢点。\"李当归轻声提醒。
乌苏尴尬地别过脸去,耳根泛红,她转过身背对着李当归,这才继续小口小口地吃起来,时不时还警惕地回头张望。
......
不多时,李当归带来的食物已被乌苏一扫而空。
而这位女子雪姑此时正心满意足的坐在李当归的地铺上,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饱腹感\",这些南方菜肴的味道远超她的想象,比北境单调的食物不知美味多少倍。
要是她天天都能吃到这些食物就好了。
此时,她的心情非常愉悦,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李当归。
她偷偷瞥向李当归,发现少年正出神地摩挲着一个绣花小布袋,那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两只水鸟,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好奇的凑了过来:“这是什么?”
李当归正想着宁芙,听到声音,猛地回神,这才发现乌苏不知何时已经靠了过来,地上的碗盘早已空空如也。
李当归开口问道:“你吃饱了?”
乌苏轻轻的“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不久前,她还恨不得将这个南方少年碎尸万段,可他却不计前嫌,白白送自己食物,看来,南方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坏。
乌苏灰紫色的眼眸紧盯着李当归手中的香囊,忍不住又问道:“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香?”
李当归指尖轻轻抚过香囊上歪歪扭扭的鸳鸯绣纹,嘴角不自觉扬起:“这叫香囊,里面装了茉莉花瓣,所以很香。”
乌苏点点头,南方的一切东西对于她来说,都很新奇。
看着吃饱后的乌苏脸色不再苍白,眼中的敌意也消退不少,李当归暗自松了口气。
他了解北境人,他们的心思都很纯粹,眼前这女子之前的凶狠,不过是生存所迫。
李当归收起香囊,正色道:“既然吃饱了,那你就走吧,明日我会和雀翎商量,看能否帮到你们族人;哦,雀翎和你一样是北境女子,你可以放心;说起来,我其实也算半个北境人,因为我娘就是来自——”
话音未落,乌苏突然解开身上破旧的兽皮外衣,露出里面的羊毛内衬。
李当归一时愣住,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在他这里睡觉?
就在他愣神间,乌苏已将羊毛衣也褪下,径直躺在了他的地铺上。
李当归赶紧从地铺上坐起来,一脸警惕:“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睡这里,我今晚就没地方睡了。”
乌苏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李当归叹气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明说。”
乌苏见李当归还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她索性站起身,直面着他。
在她从小接受的观念里,一个男子不会无缘无故给女子食物,这分明是求欢的表示。
她自然知道南方可能没有这种习俗,但李当归给了她这么多食物,她心甘情愿报答他。
乌苏朝着李当归凑近了几分,呼吸急促,脸颊绯红:“我不会白吃你的东西,愿意报答你,今晚,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和好看女子一起睡觉么?能在这么舒服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说着,乌苏直接就要伸手拉李当归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