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芝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满脸疑惑:“红绡,你...你在说什么?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他和谁有婚约?”
一旁的李朱砂更是杏眼圆睁,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紫嫣也是一头雾水,脑海里快速回想起和李当归的那些相处,那个少年从未提到过他有什么婚约,不过只是说过他喜欢宁芙而已,也仅仅是喜欢,还远远没到定下婚约的那种程度。
眼前这红衣女子何出此言?
云想容眼神一凝,开口问道:“小红绡,此事事关重大,你说这话可有依据?莫要胡言,若真有此事,我和我家紫嫣该如何自处?”
李灵芝叹息一声:“红绡,这话以后别乱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情况,爹娘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更是从未给当归定过什么婚约,之前确实是想要去宁姑娘家和她的长辈亲自谈一谈,可这不是还没去么,婚约这种事情,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不是我随口说说就能作数的。”
李朱砂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那个臭小子自己定的婚约吧?真是的,爹娘不在,这种事情就应该先跟我和大姐商量的,他以为是过家家呢?”
紫嫣闻言,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既然他的这两位姐姐都不知情,那就说明红绡口中所谓的“婚约”顶多是空谈而已,无需担心,若他真是按照双方长辈意愿和宁芙定下了婚约,而不仅仅是简单的喜欢,她可真要无地自容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为何,那位红衣女子一直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只是握着手中那根碧玉簪子,低头沉思,对众人的话置若罔闻。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默。
云想容看向一旁的紫嫣,发现她正攥着衣袖,神情有些紧张。
看来,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位妹妹早已是‘情之所起,一往情深’,若是不能帮她如愿,她怕不是会变成下一个自己,独守风雨楼,遗憾终身。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云想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再次看向那沉默不语的红衣女子,微微叹气道:“小红绡,你说那少年如今有婚约在身,于情于理,都不能答应,那你不妨说说,这个‘情’和这个‘理’都在哪里?”
红衣女子终于抬头,唇角竟是勾起一抹嫣然笑意。
这笑容让云想容心头一紧,紫嫣更是下意识攥紧了裙摆。
在李灵芝一脸疑惑的表情下,红绡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连同手上的那根玉簪一起递了过来。
这让这位本就疑惑的大姐更加不解:“红绡,这是...”
气质优雅成熟但其实还是一位少女的红衣女子没有回答,脸色微红,竟露出一副娇赧神色,与往日判若两人。
李灵芝怀着无数的疑惑接过了红衣女子手上的两样东西,其中之一自然是那根她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碧玉簪子,另一样则是一块带着女子幽香的鲜红袖帕,帕子被整齐叠好,里面似乎包着什么东西。
李灵芝小心翼翼地展开帕子,一方泛黄的纸张静静躺在其中,折叠处已经起了毛边,显然已经时间久远。
泛黄纸张在指尖微微颤动,当李灵芝看清上面内容的瞬间,那张向来温婉的面容骤然变色,她慌忙将纸张仔细抚平,神色极为认真的看了起来。
屋内落针可闻。
众人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都想知道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屋外,青鸢和阿朵的脸都已经紧紧贴在了窗户纸上,可里面依旧沉默,听不见任何声响,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不解之色。
李灵芝攥着那张纸,读着读着,忽然抬头看向一旁好奇不已的李朱砂,声音发紧:“朱砂,你...你过来一下。”
李朱砂闻言立刻起身,三步并两步来到自家大姐身边,李灵芝便将手中那张被保存很好的泛黄纸张递给了她。
少女迫不及待接过看了起来,可这一看,整个人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嘴巴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她猛然转头看向一旁的红衣女子,有些语无伦次:“你...你...”
李灵芝手里攥着那根碧玉簪子,终于回想起在很小的时候,自己那位每日屋里屋外、忙前忙后的娘亲头上好像就别着这么一根一模一样的簪子。
紫嫣和云想容对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
紫嫣再也坐不住,着急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红绡算是在场几人唯一一个神色平静的女子,她心里自然也有些紧张,不知李灵芝和李朱砂会作何反应,但她还是主动开了口:“灵芝,这次待在百草堂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把这个交给你,只是——”
“当归知道么?”李灵芝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轻声问道。
红绡轻轻点头:“知道。”
李朱砂大吃一惊:“什么?!这个臭小子竟然知道?!那怎么不早说?等他回来我非好好收拾他一顿!”
紫嫣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来到李朱砂面前,看向少女手里的那张纸,当看清纸上内容后,紫衣女子如遭雷击,她没有继续看下去,默然回到座位上,低头无语,仿佛一下子就没了生气。
云想容见状,眉头紧皱:“可否将那东西给我一看?”
李朱砂迟疑地看向自家大姐,李灵芝又将目光投向红绡。
恢复往日从容不迫的红衣女子声音轻柔:“给云姐姐看看便是。”
李朱砂便将手中那张不知何时就已经写好的泛黄纸张交给了云想容。
云想容一眼就认出了纸上的字迹来自于谁,大概读过一遍后,脸上也满是不可置信,猛地抬头,看向红绡:“汀兰竟然亲自为你们写了一封婚书?小丫头,既有此事,你怎么不早说?莫不是故意想要看我们的笑话?当年那个乖巧的丫头,何时变得如此有心机?”
红绡轻轻摇头:“云姐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情我也是前日才刚刚得知,之所以迟迟未言,只不过是在考虑这件事情是否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我不想让这件小事影响百草堂如今的安稳生活。”
“这怎么能是小事?”李灵芝一脸正色的反驳,又开口问道,“当归既然已经知晓,那...他是什么意思?”
红绡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掩饰的很好,神色平静道:“他说...等汀兰姐回来后,会商量解除婚约一事,让我无需担心。”
“什么?”李朱砂脸上顿时不悦,“这个臭小子真的对你说过这种话?他脑袋进水了吧?”
李灵芝望向神色平静的红绡,忽然想起昨天和她聊到这根碧玉簪子时她那些表情和反应,心里有些愧疚,语气放的更轻了一些:“红绡,你...你是怎么想的?能和我说说么?”
红绡微微一笑,可那笑容却不那么自然,语气平淡却显悲伤:“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家当归不喜欢我,我又能如何?自然是随他的心意,总不能逼迫于他,只是——”
神色平静实则强颜欢笑的红衣女子话锋一转,语气不容置疑道:“灵芝,如今我们的婚约还未解除,我依旧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不论他对我是何看法,别人上门提亲这件事,我都无法坐视不理,你作为他的长姐,也不能答应。”
她又看向一旁神情恍惚的云想容和低头不语的紫嫣,面带歉意却语气坚定:“云姐姐,紫嫣姑娘,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不该如此行事;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汀兰姐对于我来说与亲生母亲无异,这件事容不得我胡来,在她亲自解除婚约之前,当归就是我的人,哪怕是他真正喜欢的姑娘...也不能逾越半步。”
李灵芝坐在原地,低头注视着手中玉簪,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李朱砂愣在原地,眼里满是佩服。
紫嫣眼眶微红,却强忍泪水,对着云想容微微一笑:“姐姐,我们回去吧。”
云想容看着紫嫣的模样,心如刀割。
屋外,青鸢离开窗前,一脸愁容;阿朵离开窗前,同样愁眉苦脸;两个女子并肩坐在台阶上,愁上加愁。
一个愁那口是心非、面冷内热的女将军,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一个愁那明珠暗投、望穿秋水的北境雨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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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
宁芙缓步走在长街上,神色平静。
拐进一条小巷,视线前方不远处,幽深安静的巷道里,出现一座檐角飞翘的玲珑建筑,门口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灯笼下,一个丰腴身影正鬼鬼祟祟的朝着门内张望。
拐进巷中的女将军脚步一顿,看着不远处那个身影,先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即又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你果然在这里。”
身侧雀翎疑惑的看着前方巷道旁檐角飞翘的精致建筑,低声问道:“宁芙,那就是玲珑坊?”
静姝那双桃花眼一亮,指着不远处的高墙上,柔声道:“快看那里,好漂亮的白猫呀!”
雀翎抬头望去,果然在高墙上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猫,正懒洋洋的卧着,百无聊赖。
宁芙却是对此视若无睹,双手抱臂,安静注视着不远处那身穿一身干净素衣的婀娜身影。
玲珑坊门前,谢春花正扒着门缝朝里面偷看,丰腴身躯紧贴着门扉,胸前那对高耸山峰挤压在门板上,微微变形,峰峦起伏。
这位号称‘五鬼之一’的蝎娘子,已经整整两日没有回家。
自从那晚,玲珑坊的红衣坊主将少年救走,她就再没见过那位心心念念的小郎君,后来又被那位冷面女将军警告了一番,害的她每日愁眉泪眼,郁郁寡欢;于是,她再三思索,还是决定痴心不改,生死相随,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可奇怪的是,这玲珑坊整整两日,空无一人。
这可如何是好?
那就等,正所谓‘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谢春花一片痴情,迟早抱得郎君归。
一想着这些,这位姿容不俗、身材更是绝顶的娇俏女人心里就美滋滋的。
她离开门扉,摸了摸小腹,两日没吃饭,感觉有些饿,身上这件从辛苦积攒下的家底里掏钱买来的素雅衣裳,此时也有些沾染了灰尘,让这位女子稍显狼狈,于是,她想着要不然先回家换身衣服?若到时候见着小郎君,被嫌弃了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谢春花便打定主意,快去快回,反正家离这里不算远,说不定,待会儿回来之后,就能见着小郎君了。
可她刚一转头,就瞧见不远处站着三个人,是三个年轻女子,光是远远瞧着,都能看出她们姿色不俗,一个比一个好看。
谢春花眉头微蹙,不想与那三个女子打照面,转身朝着小巷另一边走去,可刚走了三步,一阵风从身边拂过,吹乱了她细心盘好的长发。
一个笑意盈盈的玲珑少女不知何时站在眼前。
生着一双勾人桃花眼的娇俏少女笑吟吟开口道:“这位漂亮姐姐,你要去哪呀?”
谢春花微微一愣,眼前之人,小小年纪,不仅有着不输于她的成熟身材,还生的如此明媚招展,顿时心里涌起一股羡慕。
她回过神来后,直接冷着脸,语气毫不客气:“哪里来的丫头,别挡路,老娘有正事要办,耽误了老娘的终身大事,我可不管你是谁家的姑娘小姐,先打一顿,再卖到青楼里去,让你这胸大屁股翘的小丫头每天累得下不来床!到时候,看你后悔不后悔!”
静姝哪里听过如此虎狼之词?脸色骤变,脸红心跳,退后一步,不敢再说话。
“你再说一遍。”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清冷声音,谢春花心里一紧,缓缓转头,发现前日登门拜访的那位女将军竟再次出现在眼前。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丰腴妇人顿时呵呵笑道:“哟,原来是宁将军啊,我说刚才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呢,您...您怎么也来了?”
静姝赶紧来到宁芙身侧,满脸惊恐道:“宁姐姐,她说要把我卖到青楼里!”
谢春花心中暗道不好,脸上笑容越发灿烂,看着静姝柔声道:“哎,你看你这丫头,姐姐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么?你咋还当真了?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谁舍得卖到青楼里便宜那些个臭男人?宁将军,您说是不是?您看我像那种十恶不赦的婆娘么?”
宁芙脸色冰冷,没有搭理谢春花,只是侧头看向静姝,淡淡开口:“放心,她不敢动你。”
一旁的雀翎见眼前之人虽然姿容不俗,可满嘴市侩,穿着一身素雅衣服都遮不住那风尘之气,顿时有些嫌弃,看向宁芙,疑惑问道:“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差点让李当归犯错的女人?一个矫揉造作的放荡女人?”
“矫...矫揉造作?”谢春花嘴角一扯,笑容顿时定格。
宁芙微微点头。
雀翎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真的假的?李当归原来喜欢这样的女人?他也太没品味了吧?这要是让他大姐知道,非气的打死他不可。”
谢春花实在是忍不住,开口反驳道:“哎哎哎!你说话注意点,说谁矫揉造作呢!说谁放荡呢!他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了?我怎么就没品味了?他还叫我‘春花姐’呢,你算老几?在这里对我指指点点...”
雀翎冷笑一声,灰眸如刀:“这位大姐,你学人家穿仙子白衣也就算了,脸上还抹这么艳俗的胭脂,这不是矫揉造作是什么?难不成是锦上添花?”
“你——”谢春花一时语塞,竟不好反驳。
她也知道自己不适合穿这种素雅的衣裳,可她明明没抹多少胭脂,怎么还会显得艳俗呢?
静姝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谢春花微微垂落在腰间的雪白广袖,好奇问道:“哎,你袖子里藏得是什么东西?”
谢春花下意识的背过手去,手里紧紧握着那缕之前从少年剑柄上拽下来的剑穗,摇头道:“没...没什么。”
可下一刻,她只觉得手心一空,慌忙伸出手掌一看,空空如也。
静姝手里握着那缕剑穗,细细打量,疑惑道:“好眼熟啊,宁姐姐,雀翎姐姐,你们看这是不是李当归剑上的那缕剑穗啊?”
宁芙微微一瞥,脸色更冷几分,看向谢春花:“我说那日你手里拿的什么,原来是这个;说!怎么得来的?”
谢春花不知那桃花眼少女是如何凭空夺取了她手中之物,但根本来不及细想,只得有些心虚的答道:“是...是那位小郎君送给我的...”
“胡说!”宁芙冷声呵斥。
谢春花顿时被吓得双腿发软,急忙改口道:“是我那日偷偷从小郎君的宝剑上拽下来的...”
雀翎开口提醒道:“静姝,把剑穗收好,等李当归回来之后再还给他。”
静姝点点头,将剑穗收入怀里。
谢春花顿时黯然神伤,想死的心的都有了,没有了那剑穗,她还有什么理由去见小郎君?
宁芙冷声道:“你今日来玲珑坊想做什么?我不是警告过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李当归了么?不要以为偷拿他一缕剑穗就能代表什么,他给我做过的剑穗多的是,你也不要指望再见到他,他是绝对不会和你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关系的。”
谢春花却硬着头皮反驳道:“宁将军,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就算他看不上我又怎样,眼睛和腿都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连见他都不能了?你好歹是白虎城的大将军,这么欺负我一个百姓算什么?就算是城主来了,我想见谁,他也管不着!”
宁芙却冷哼一声,柳眉一挑,声音不容置疑:“我就是这么不讲理,你奈我何?”
“你——”谢春花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她没想到眼前的女将军竟然如此霸道,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
静姝在一旁看得双眼放光,满脸崇拜;雀翎则环抱双臂,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场闹剧。
就在此时,谢春花的小腹毫无征兆的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肠鸣,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一身素雅衣裙的女子满脸尴尬。
这位备受屈辱的丰腴女子本就两日没吃饭,此时感到腹中阵阵饥饿,有心再和宁芙理论一番,却又有些无力,本就略显狼狈的女人在此刻竟又显得有些可怜。
宁芙见眼前之人一副委屈样子,不想再与她多作纠缠,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语气平淡道:“你不是说为了李当归改邪归正、弃贱从良了么?想你们这些人除了坑蒙拐骗、祸害百姓的勾当,也做不了其他,迟早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打死,今日我给你这四千两银票,以后离他远点。”
谢春花看着宁芙手中那一叠银票,只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眼中怒火更甚,再也忍受不了,咬牙切齿,声音陡然拔高:“好你个宁芙,竟如此看不起我?当初我谢春花生活所迫,做了那风尘女子,可如今你以为我还会为了银钱而低声下气么?我告诉你,你就算给我再多的黄金白银,我都不稀罕!我就喜欢那个小郎君怎么了?你凭什么拦我?是,他是喜欢你,可难道你最后就能嫁给他么?你不也——”
“住口!”宁芙厉声打断,眸中寒光乍现。
一旁的雀翎和静姝倒是没想到眼前这女人竟然能说出这么有骨气的话来,反倒是她们三个在这里有些咄咄逼人,一时有些于心不忍。
静姝连忙打圆场:“宁姐姐,算了,这位漂亮姐姐也有些可怜,我们不要再欺负她了。”
雀翎也劝道:“宁芙,别跟她一般见识了,我们还要赶紧去买完米面然后回百草堂呢,说不定李当归这会儿已经回去了,正等着我们呢。”
谢春花却是眼睛一亮,转怒为喜:“百草堂是吧?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找他,我看谁拦我!”
话音一落,谢春花身形瞬间一闪,眨眼间已退至十丈开外,紧接着,丰腴妇人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最后渐渐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雀翎和静姝都有些震惊,没想到那名为谢春花的女人竟还有这等本事。
宁芙脸色恢复平静,冷哼一声:“既如此,我们就等李当归回来,看他究竟如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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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冰河部落。
某个石屋里,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苗在粗糙的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李当归坐在铺着破旧兽皮的地面上,望着外面一片苍茫雪原,顿时觉得更加寒冷,下意识搓了搓双手,往火堆前凑近了几分,又裹了裹身上的厚重衣服。
身旁的乌苏见状,往少年身边挪近了几分,和他紧紧靠在一起。
女子雪姑白皙脸庞冻的通红,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可脸上却满是笑意:“雪娃娃,是不是很冷?要不然我让你抱着我,这样就不冷了,之前我和姐妹们都是这么做的。”
李当归无奈地往一边挪了挪:“乌苏姑娘,我真不冷,你要是觉得冷的话,就离火堆再近些,只是你千万注意别烧伤就行,我再出去找些东西烧。”
乌苏脸上有些不悦,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你装什么正经?之前在祭坛上我看你抱我抱的挺紧的,怎么现在又不乐意了?你忘了,大祭司让我们不要违背风雪之神的旨意,你如今既然为我们冰河族人指引迷途,带来食物和希望,按照规矩,我们应该给你供奉姑娘才对,我觉得我就很适合,所以你还等什么?”
说着,乌苏就要去抱李当归,少年直接一个箭步蹿到峨眉身边坐下。
峨眉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的白裙子,可丝毫没有觉得冷的意思,看起来有不惧严寒的本事,让人羡慕,此时她正望着眼前燃烧着的火焰发呆。
李当归坐到峨眉身边后,耳根有些发烫:“乌苏,你胡说八道什么?哪里有那样的规矩?你真把我当傻子了?之前在祭坛上那不是怕你摔倒我才抱你的么,还有,给你们带来食物的可不是我,是峨眉姑娘,你真有报恩的心思,不如多感谢感谢她。”
乌苏不依不饶,又跟着李当归坐了过来,紧紧挨住他,少年往左挪,她就跟着挤过去;少年往右躲,她就立刻贴上来,你退我进,如此往复,直到少年和峨眉紧紧挤在一起,白衣长发女子才转头望去,一脸嫌弃的伸手推开身旁莫名其妙的两人。
李当归更加无奈,可对眼前这个女子实在无可奈何,只得任由她往自己身上靠。
乌苏心满意足的歪头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发间的冰晶随着动作簌簌落下,她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雪狐,轻声道:\"雪娃娃,你的身上比火堆还暖和,我很喜欢。\"
少年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乌苏姑娘,你们大祭司准备什么时候带领族人继续前进?既然方才她已经同意了我们城主给的条约,如今也有了不少食物,那我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等跟着你们越过黑石山脉,我和峨眉姑娘就要回去了,你们估计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到达白河原。”
乌苏闻言,眉头微蹙:“你急什么,我们的族人至少也需要在这里修整一天才能继续前进,而且,到时候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回去。”
李当归却摇头道:“你还是跟着你的族人吧,跟我们回去没有什么意义,我很快就要动身前往南海,等我们把南海上的神力者们接应回来后,你们的族人应该也就差不多到达南方了,到时候,你若愿意,还可以再来百草堂找我们。”
乌苏一听这话,脸色一急:“不行,我就要跟你一起走。”
李当归板起脸,声音刻意沉了几分,故作生气道:“你想跟我走去哪?百草堂可没有给你住的地方,更何况...你本来就是不小心才到了南方的,我能送你回来族人身边已经仁至义尽,没有义务再带你回去。”
乌苏的身子微微一僵。
那双紫灰色的明亮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却仿佛比屋外的风雪还要冷,少年的话像把钝刀,一点点割开她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可他说的不无道理,自己有什么理由继续赖在他身边?
不久前,所有族人看着祭坛上指引迷途的少年,都心生敬佩,唯独她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时,心里没有敬佩,只有一股陌生悸动。
在那个阿尔盖布和弥沙相爱的北境故事里,曾说过这么一句话,预言之子是北境最独一无二的一位男子,如果你是一位北境女子,最好不要和他相处太久,否则,很容易被他俘获芳心...
想着这些,这位女子雪姑表情渐渐变得平静,缓缓抬头,离开了少年的肩膀,直起身子:“你说的对...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或许,认识你...本就是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