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眉头微微蹙着,嘴唇抿成一条小小的弧线,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荷叶。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部分眉眼,被油灯的光映得微微发亮,像是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粉。偶尔有碎发挡住视线,她便会抬起右手,用指尖轻轻将碎发拨到耳后,手腕上系着的浅绿丝带随之轻轻晃动,丝带的末端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色雏菊,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像是一只停在腕间的小蝴蝶,随时会展翅飞走。
张思贞站在案边,正将晒干的金银花从竹篮里倒出来,准备分拣。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布衫,袖口挽到小臂处,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她的动作很娴熟,手指在金银花间灵活地穿梭,将夹杂在其中的枯叶、细枝一一挑出来,放进旁边的小竹筐里。阳光花的颜色是淡淡的金黄色,花瓣细长,带着一种清甜的香气,倒在瓷盘里时发出 “沙沙” 的声响,与林小婉整理荷叶的细微动静交织在一起,成了药庐内最动听的声音。
张思贞偶尔会抬头看向林小婉,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看到林小婉因为一片荷叶铺得不整齐而懊恼地皱起脸时,她便会轻声说道:“婉儿,别急,慢慢来,荷叶软,多顺几次就平了。”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春日里的细雨,能悄悄抚平人心头的焦躁。林小婉听到声音,会抬起头,对着张思贞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又低下头,更加仔细地整理荷叶,手腕上的绿丝带晃得更欢了。
案上还放着几个瓷碗,碗里装着不同的药粉,有白色的茯苓粉,黄色的甘草粉,还有褐色的当归粉,每种药粉都用小竹勺分开盛放,碗边贴着写有药名的纸条。瓷碗的旁边放着一本打开的药册,上面是张思贞刚写好的药方,字迹娟秀,墨色新鲜,还带着淡淡的墨香。药册的页脚画着一朵小小的药草,是张思贞闲暇时随手画的,虽不精致,却透着几分灵气。
药庐的角落里,那只名叫 “墨点” 的黑猫正蜷缩在一堆晒干的艾草上打盹。它的毛发乌黑发亮,只有鼻尖和爪子是白色的,像沾了墨汁的宣纸。月光落在它的身上,给它的毛发镀上了一层银边,它偶尔会动一下耳朵,尾巴轻轻扫过艾草,发出细微的声响,却依旧不肯睁开眼睛,显然是被这温暖的环境与柔和的光影哄得格外安逸。
空气中的药香愈发浓郁了,荷叶的清香带着荷塘的湿润,金银花的甜香裹着阳光的暖意,艾草的辛香藏着山野的厚重,还有茯苓粉的绵柔、甘草粉的温润、当归粉的醇厚,各种气息在灯光与月光交织的光影中缠绵弥漫,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成了一团温柔的云,轻轻裹住整个药庐。深吸一口,那香气便顺着鼻腔钻进肺腑,带着草木的灵气与烟火的暖意,让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连心底的浮躁都被悄悄抚平,只剩下满溢的安心。
案角的油灯依旧燃着,橘黄色的火苗在空气中轻轻跳动,像是一颗跳动的小太阳,将温暖洒向每一个角落。光影与窗外淌进来的月光交织,在地面上晕出一片朦胧的光斑,光斑随着火苗的晃动轻轻摇曳,把林小婉蹲在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影子里,她手中的荷叶仿佛也跟着动了起来,像是在月光下缓缓舒展的绿伞。月光则顺着窗棂继续流淌,在张思贞面前的案台上铺展开来,将他手中的当归片照得透亮,连药材内部细密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林小婉还在认真地铺着荷叶,竹屉已经铺了大半,层层叠叠的荷叶像是一片小小的绿云,透着鲜活的气息。她偶尔会停下来,对着一片边缘有些卷曲的荷叶发愁,小眉头皱成一个可爱的小疙瘩,手指轻轻捏着荷叶的边缘,试图将它捋平。可荷叶太过柔软,稍一用力便会留下折痕,她只好轻轻叹气,将这片荷叶放在一旁,准备最后单独处理。
张思贞站在案边,身姿挺拔却不显得僵硬,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长衫,领口和袖口都浆洗得十分整洁,透着一股素雅的书卷气。他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刀,刀身狭长,刀刃打磨得格外锋利,在灯光与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刀柄处缠着一圈深蓝色的棉线,那是他亲手缠上去的,为的是握在手中更防滑。此刻,他正仔细修整当归的切片,动作格外轻柔,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药材,而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当归片是白日里用特制的药刀切成的,厚度本就均匀,可张思贞依旧要逐片修整 —— 他总说,药材入药,讲究的便是精益求精,哪怕只是边缘一点微小的不整齐,都可能影响药效的发挥。他左手轻轻捏着一片当归片,指尖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捏碎药材,又能稳稳地将其固定住。右手握着银刀,刀刃与当归片呈四十五度角,轻轻划过药材的边缘,将那些细微的毛边、不平整的地方一点点修掉。银刀划过药材的声音很轻,“沙沙” 的,像是春蚕在啃食桑叶,又像是细雨落在青瓦上,与林小婉整理荷叶的细微声响、窗外竹叶的轻吟交织在一起,成了这月夜最动听的旋律。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神专注地落在手中的当归片上,目光深邃而认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刀和眼前的药草。偶尔有发丝从额前垂落,挡住视线,他也只是微微偏头,让发丝滑到耳后,视线始终不离开药材。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是停在眼下的蝶翼。
案台上摆着两个瓷盘,一个盘子里放着待修整的当归片,另一个则放着已经修整好的。待修整的当归片呈浅褐色,带着药材特有的温润光泽;而修整好的当归片,每一片都厚薄均匀,边缘光滑整齐,在月光下透着淡淡的透亮感,像是一片片精心雕琢过的玉片。张思贞每修整好一片,便会轻轻将其放进干净的瓷盘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摆放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不小心碰坏了。
“思贞哥,这片荷叶总也铺不平,你快来帮帮我呀!” 林小婉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像撒娇的小猫,打破了药庐内的宁静。
张思贞听到声音,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抬起头,目光转向林小婉。看到她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片荷叶,小脸上满是懊恼,嘴角还微微嘟着,他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笑容很温柔,像是春日里融化的冰雪,瞬间驱散了他眉宇间因专注而带来的严肃,眼底也泛起了细碎的暖意。
“别急,我来看看。” 他放下手中的银刀和当归片,起身走到林小婉身边,也蹲了下来。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地上的荷叶。他接过林小婉手中的荷叶,仔细看了看,发现荷叶的边缘因为采摘时不小心被折了一下,所以无论怎么铺都会有一道褶皱。
“你看,这里有一道折痕,” 他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荷叶上的褶皱,声音温和得能滴出水来,“咱们先把荷叶放在温水里浸一下,让折痕慢慢舒展开,再铺到竹屉里,就平整了。”
林小婉听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难题的答案,她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思贞哥!” 说着,她便拿着荷叶,蹦蹦跳跳地走向药庐角落的水缸,手腕上的浅绿丝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那朵绣在丝带上的小雏菊,在光影中显得格外鲜活。
张思贞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眼底满是宠溺。他待在药庐的这些年,看着林小婉从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长成如今能熟练处理草药的小帮手,心里满是欣慰。他站起身,走回案边,重新拿起银刀和当归片,准备继续修整。可刚拿起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向水缸边,帮林小婉打了半盆温水,还特意试了试水温,确保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才对林小婉说:“水来了,小心点,别弄湿了衣服。”
林小婉乖巧地应了一声,将荷叶放进温水里,看着荷叶在水中慢慢舒展,原本的褶皱一点点变浅,她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可爱。
张思贞回到案边,继续修整当归片。这一次,他的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连手中的动作都比之前更轻柔了几分。月光依旧在案台上流淌,将他手中的当归片照得愈发透亮,而灯光则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让他的身影在这月夜中显得格外温柔。
药庐的角落里,那只名叫 “墨点” 的黑猫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悠悠地走到张思贞的脚边,用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裤腿,像是在撒娇。张思贞低头看了看它,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黑猫的脑袋,指尖能感受到它柔软的毛发。黑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音,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