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过初春,湖面上的冰层还未完全融化。那金簪坠在冰上,又擦着冰面滑出去极远。
“贱人!”
沈千灵并未先扶起封如雪,反而是抬掌朝着虞念的脸扇去。掌印覆盖在先前红肿的地方,瞬间如将要破皮般红紫一片。
沈千灵常年习武,手掌留有薄茧,手劲亦不是封如雪可以比拟的。这一巴掌让虞念眼前一白,身子失了平衡便向一边倒去,幸好后方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牢牢扶住,才让她稳住了身子。
地上的封如雪亦是被丫鬟迅速扶起,她来不及顾及因撞击而疼痛不已的头,而是将半个身子探过了木栏杆,向着湖中望去。
“我的簪子!那可是二哥赠我的生辰礼!”
封如雪脸色有些发白,此时美眸中盈满了泪水。她回头恶狠狠地望着虞念,歇斯底里道:“你这个贱人!你今日若是不把我的金簪寻回,我便将你活撕了丢出府去喂狗!”
盈月暗道不好,扑通跪地,不住地磕头求饶道:“三小姐息怒,奴婢这就去湖中为您寻回金簪。”
“狗奴才!”封如雪一脚狠踹在盈月心窝处,在她痛呼之际,手指直直指向虞念苍白的脸道:“我要你下湖给我去寻,什么时候寻到了,什么时候上岸!”
虞念还没从刚刚的巴掌中缓过来,如今见盈月痛苦地蜷缩在地,指甲狠狠陷入掌心。她咬了咬牙,转身跃入湖中。
“咔嚓----”
此时的冰面已是极薄,根本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虞念在冰面上踉跄地走了几步,脚下的冰面便已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旋即整个破裂。
虞念心头一沉,整个人便摔入冰冷的湖水之中。冰层下的水刺骨的冷,几乎是瞬间便已将她的身子冻得麻木,随即而来的便是难忍的刺痛。
湖水堪堪没过她的肩膀,她眼前阵阵发黑,站在原地缓了许久,直至亭中封如雪的斥责声愈发尖啸,她才一步步向前走去。
随着她的走动,薄薄的冰层便被她的身体撞得支离破碎,破裂的冰片锋利异常,在她的身上划出无数细小的伤口,鲜血渐渐染红了身体周围的湖水,看起来有些骇人。
盈月从地上爬起,不断地哭喊着磕头。封如雪与沈千灵却是笑得花枝乱颤,望着虞念的惨状心生畅快。封婉凝紧握着拳不愿再看,转身冒雨离去。
虞念冷得浑身打颤,精致的脸庞上不见半分血色。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雨水顺着她的发丝划过惨白的唇,落入满是碎冰的湖水中。
她身子本就极差,经此一遭几乎要晕厥过去。她死死咬着唇,尖锐的疼痛换来一丝清醒。
嘴唇被咬破,鲜血蜿蜒流出,成了她那张素白脸上唯一的色彩。
她不能倒下,若是在这湖中倒下,她必死无疑!
虞念强撑着走了许久,手臂颤抖着伸出,终于触碰到那根冰凉的金簪。
她将金簪紧紧握在手中,转身往回走去。
封如雪一直在亭中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如今不知从何寻来一根纤长的竹竿,越过湖水直指虞念的脖颈。
“我让你回来了吗?”
虞念清亮的眸子越过雨幕,仿若挟了湖中的寒,死死注视着她。封如雪微微打了个寒战,无名怒火涌上心头,将那竹竿又向前刺了刺。
虞念竟也没躲,竹竿的尖端在她细嫩的颈子上划出长长一道血痕,伤口极为可怖。
她此时面无血色,浑身染血,唯有一双漆黑的瞳仁亮如星点,氲着冰凉的恨意。
封如雪身旁的丫鬟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她看起来已经支撑不住了。若是让她死在这里,世子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慌什么?”沈千灵闻言冷笑,“那贱人的身手可是比我还要好上一些,身子壮如牛,又能出什么事?”
“想她从前不可一世的样子,再看如今这丧家之犬的模样,当真让我心中痛快不已!”
沈千灵面带狠毒,她本就生得极美,在塞北时乃是公认的第一美人。三年前归京,她本想凭借这张脸与傲人的武艺名动京城,却不想栽了好大一个跟头。
宫宴之上,虞念一舞动京城,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与她相比却是逊色许多。
春日宴上,虞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却仅会个皮毛。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在皇家猎场中大放异彩时,却处处被虞念这贱人压了一头。自己从小在寒苦之地苦练的武功,竟是比不上在京城内娇生惯养的虞念!
她不甘心,她恨极了她!
可令人生气的是,纵使爹爹战功赫赫,她却只被封为安宁县主。而她虞念,却是一出生便被圣上亲封为了清鸾郡主!
凭什么?!!
沈千灵望向虞念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生撕活吞,她给封如雪递了个眼神,那竹竿便狠狠朝虞念的心口刺去。
“你们在做什么!”
染了怒气的声音自远处响起,沈千灵身子一顿,迅速远离了封如雪,这才面带娇羞地转身唤道:“迟哥哥。”
封迟大步走来,他睨了亭中两人一眼,视线划过匍匐在地的盈月,转而落在湖中的虞念身上。
盈月额头早已磕破,此时急急爬上前来抓住了封迟的衣摆,哭着祈求道:“世子爷,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小姐身子弱,再不上来她会死的,求求您救救她!!”
封迟朝身旁望了一眼,那身着劲装的侍卫便已是脚尖轻点,飞身而去,将虞念从水中捞回。
虞念身子颤抖着,眼睛已是有些失了神。盈月哭号着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不断搓着她的手臂,为她的身体回温。
封迟的眸光在虞念身上转了一圈,声音如同淬了寒霜。“怎么回事?”
沈千灵抢在封如雪前开口:“这丫鬟性子太过泼辣,如雪妹妹不过训斥她几句,她便伸手推倒了妹妹,妹妹的金簪也被撞入湖中。”
她不敢再看封迟可怖的脸色,这是她第一次见迟哥哥生了这般大的怒气,竟是为了这个虞念?!
她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如雪妹妹不过是让她将金簪捡回罢了,谁承想她的身子竟如此弱。只是这婢子心思实在阴狠,迟哥哥还是不要将她留在梨苑,趁早打发了吧......”
盈月在旁边听着,不住地摇着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沈千灵垂眸扫了她一眼,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朝封迟撒娇道:“迟哥哥前几日托人给我的梨子酥甚是香甜,梨苑内的梨花也快开了,我去年亲手酿的梨子酒还埋在树下,不若迟哥哥待梨花开后将其挖出,邀我过去品一品?”
“你知道的,灵儿自幼便最喜梨花了,也唯有迟哥哥梨苑中的景致最好!”
之后的话虞念没有听清,失去意识前,她没再气愤沈千灵的颠倒黑白,而是在心中哂笑----
沈千灵自幼生在塞北,又哪里见过什么梨花。
沈千灵想学她,也不知学得精明一些,扯的谎都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