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朝堂之上,天子为尊,臣子为卑。朝堂之下,为国为民者为尊,故步自封者为卑。
说到底,只要能为江山社稷,能为国家百姓者,不论男子女子,都可入仕,都可以当刺史。”
慕容珺一番话让整个朝堂陷入死一般安静。
一些老臣嗫嚅着唇,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朝堂上一时间只剩下那位于大人被同僚扶起时微弱的呻吟。
就在这僵持之际,乌行稳步出列,声音清越沉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皇上,公主殿下。
西域初定,民心未附,秦娘子于西域百姓有惠政,得民心,此乃好事,亦证明女子之能,不囿于内宅。
然,刺史一职,总管一方军政民政,责任重大。
秦娘子虽有经营之才,于政务刑名,或缺乏经验。”
他这番话,肯定了秦娘子的功劳和能力。
也点出了实际存在的问题,让原本激愤反对的老臣们稍稍缓了口气,突然觉得乌行顺眼了许多。
大是大非面前,这位公主的亲舅舅也还是能分得清的。
一些老臣暗自感动。
乌行继续道:“臣以为,不若采取一个折中之策。
西域刺史之位,可暂由朝廷选派官员前往就任,但需明旨公告西域民众。
若三年之内,秦娘子能协助朝廷稳定西域,使民生富足,教化推行。
且届时西域民众仍一致推举秦娘子,朝廷便应允其所请,正式任命秦娘子为西域刺史,以示朝廷重诺、重视民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看向慕容奕,声音提高了几分:“至于女子入仕一事,西域特例,或可暂缓再议。
可我中原泱泱大国,更当有海纳百川之胸襟。
臣恳请皇上,允天下女子与男子同科考试,用同样题目,同一标准取士。
女子若有真才实学,便能通过正途为朝廷效力,此乃千古未有之盛事,亦彰显皇上不拘一格用人才之圣明!”
乌行这一番话,既给了老臣们台阶下——西域刺史并未立刻由女子担任。
又从根本上推动了女子入仕的核心——允许参加科举。
再加上之前于大人的“回家养身体”,
一些老臣意识到,女子入仕一事,恐怕已经板上钉钉。
若再纠缠,恐怕也要回家养身体去了。
慕容奕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乌行此计,堪称老辣。
他当即拍板:“乌爱卿所言,甚合朕意!便依此办理。传朕旨意,即日起,开放今科春闱,允女子与男子同考,试卷同一,标准同一,择优录取!西域之事,亦按乌爱卿所奏执行。”
圣旨一下,再无转圜余地。
老臣们面面相觑,终究是喏喏领旨。
一场持续多日、吵得不可开交的朝堂风波,终于在今天落下帷幕。
消息传出,前朝后宫皆惊。
尤其是那些早已聚集在京城准备科举的女子们,更是欣喜若狂。
天知道她们这段时间有多提心吊胆。
好在,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好在圣公主在朝堂上为她们据理力争。
前来参加科举的女子们对乌止和慕容珺感激不尽。
当晚,慕容奕心情大好,踩着点到了坤华殿。
乌止早就得到了消息,特意吩咐小厨房准备了火锅等着慕容奕和慕容珺一起来。
只是慕容珺说军营还有事,来的只有慕容奕一人。
红泥小火炉上,铜锅里汤汁翻滚,香气四溢。
帝妃二人相对而坐,涮着羊肉,难得惬意。
“今日之事,多亏了乌行机变。”‘
慕容奕夹了一筷子鲜嫩的羊肉放到乌止碗里。
“还有我们珺儿,那一脚,颇有朕当年的风范!”
慕容奕说着,竟有几分得意。
乌止失笑,替他斟了杯酒:“估计她现在正想着呢,要是这一脚能解决问题,她早就动手,哦不,动脚了。”
乌止起先还觉得珺儿要是想走那条路,在朝堂上殴打老臣,恐怕会遭人诟病。
现在乌止倒是觉得,这一脚真不错。
至少立威了。
让那些臣子知道,慕容珺不是他们可以指指点点的普通公主。
慕容奕越想那一脚越解气,端着酒杯和乌止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锅子吃的差不多了。
慕容奕拉着乌止的手出门遛弯。
月光皎洁,洒在两人的身上。
乌止突然想起什么,道:“春闱之后,天气就暖和了,我想在宫中办一场赏花宴如何?”
慕容奕微微偏头,奇怪地看了乌止一眼。
乌止素来不喜欢这些场合的,怎么今年要提出来办赏花宴?
是想拿回宫权?
可若是为了拿回宫权,哪至于这么弯弯绕绕。
直接说一声就是。
两人也是老夫老妻了,乌止明白慕容奕眼神中意思,解释了一句:“大皇子原定是刘家的女子,如今镇南侯家中出事,刘家的那个女子实在不堪为良配、贤妃心思重,我怕她又要搞事情。
再说了,二皇子也到了可以选妃的年纪。
还有谢狰,德妃日日操心他的婚事,以及乌行的婚事。
你也知道,爹娘他们现在都把哥哥扫地出门了,不如趁这个机会给他们相看一下。”
皇后现在忙着揽权,一时半会儿考虑不到这些事情。
就算皇后考虑到了,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的人选,估计也不会让慕容奕满意。
毕竟岳家的势力也是皇子们的倚仗之一。
想到这里,慕容奕觉得乌止真是贤惠又周到。
“此事你和德妃操办就行,皇后那边我去说一声。”
“那嫔妾多谢皇上了。”
慕容奕勾住乌止的腰,眼尾上扬,笑的肆意勾人:“爱妃准备怎么谢谢朕?”
一想到这个,慕容奕就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心思了。
怎么消食不是消食呢。
……夜深露重。
慕容奕罕见地做了个梦。
梦中,他回到了自己刚刚被封为太子的那段时间。
不论是当时的皇后,还有他父皇那些有宠爱没宠爱有皇子没皇子的妃嫔们。
一个个面上讨好,可私下却处心积虑想要将他拉入深渊。
当时的皇后也办了一个赏花宴。
在那个赏花宴上,他遭遇刺杀。
负伤逃入一条暗巷,被一个穿着朴素官服、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小官之女所救。
那女子的面容,分明就是年轻时的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