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葎转头看向窗外,即便人来人往,他只需要随便一扫就知道这里面没有他心念的小姑娘。
他立即收回目光,凉津津的睨着大力。
“这种玩笑开一次就够了。”
“上次确实看走眼,这次是真的,你看另外一边。”大力把另一侧车窗打开。
沈修葎这回连个眼神都不愿意浪费,低沉的嗓音透着不悦:“专心开车。”
这时停滞不前的车流刚好松动,所有车都往前走,后面鸣笛声响成一片,大力没办法停在原地不动,只好无奈开车走。
他坚信自己这次没有看错,心里想等一会再过来找一遍。
往来酒馆二层包间里。
不规则檀木桌上温着茶水,清冽的香气沁人心脾。
“醇厚回甘,好茶。”沈修葎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瓷茶杯,小口品尝。
大力不懂品茶,没耐心的一大口喝完一大杯。
“乐生哥,咱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是鸿门宴怎么办。”
“是什么宴,等等看不就知道了。”
时间又过了半小时,对方还没来。
大力着急上街找人,可是约他们谈事儿的人到现在还迟迟不来,他有些坐不住。
“我去外面看看。”
沈修葎左手撑着太阳穴,歪靠着木椅子闭目养神,听说他要出去连眼皮都没张开。
“别走远。”
大力出了包间,左右巡视一圈,确定这一层没有行迹鬼祟的人才放心。他从烟盒里抖出来一根烟夹在手指中间,慢慢往一楼走,准备出去抽。
这个酒馆虽然叫往来酒馆,但人并不多,不像普通酒吧人际混杂,这里更像会员制,从出入的人穿着就能看出来。
能在闹市区用钱砸出来的一方净土,自然不是谁都能进的。
大力慢悠悠出了大门,抽完烟回来看见卫生间指引牌,就想去上个厕所。
路过一间门没关严的包间,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他没有听人墙角的爱好,想快点走过去。
“都多久了,她到底来不来?”张小花拧着眉,烦躁的甩开茶杯。
“我的人已经在附近守着了,只要她一露面,必死无疑。”凌三把茶杯扶起来,好脾气的又倒了一杯,放到对面。
“谁要她死,我要她手里的东西,人留给他。”
包间门只开了一条缝,听不太清,但这声音却很熟。
大力猛地停下脚步,靠在门边侧着耳朵想再听仔细点。
好巧不巧,服务员恰好过来送点心,被门口鬼鬼祟祟的人吓了一跳。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服务员一出声,门里门外都愣了一下,不过只有几秒。
凌三先反应过来,飞快跑出包间。
但从小就会逃命的大力更快,几个大步就躲进一间空房间,打开灯装作有人在用的样子,然后靠着墙竖起耳朵仔细辨别追过来的脚步声。
凌三在走廊里搜了好一会一会,确定追人跑没影了才怒气冲冲的返回包间。
等外面没有一点声音,大力才慢慢打开门,左右环顾后连忙往二楼跑。
他连忙跑回包间,脚都快倒腾出风火轮,一进门就瘫在地上大口喘粗气,边喘边对着沈修葎一顿摆手。
沈修葎斜着眼睛看他,漫不经心的眼神里带着疑问。
等大力气喘匀,连说带比划的才把刚刚惊险刺激的一幕表达完整。
“你是说张小花在楼下,而且是三个人?”沈修葎手肘搭在木椅扶手上,神情若有所思。
“应该是,张小花说把人给他,但里面说话的只有两个人。”大力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茶水,“乐生哥,用不用叫人过来堵他们。”
“不用。”沈修葎又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对张小花怎么从仓库里跑出来的一点不在意。
大力“哦”了一声,耸耸肩坐在了椅子上陪着等。
时间又过半小时,约他们见面的人始终没出现。
沈修葎站起来,一口喝完茶杯里早就凉了的茶,说:“走吧。”
大力都快等睡着了,听见说走,赶紧爬起来跟上去。
走到门口,沈修葎结账,服务员微笑着递过来一张账单小票:“您的消费清单,请收好。”
沈修葎抬眼打量对面的服务员。
他的眼睛狭长,面无表情的半眯着时,会翻涌出不动声色的威压。
服务员感受到一股寒意,有些胆怯把账单往前递了递。
沈修葎收回目光,手指捏着账单转身出了门。
大力打开车门。
沈修葎坐进去,把账单翻过来。
上面用很细的铅笔写了一行字。
“张强已死,速回北城。”
沈修葎捏着纸条,神情波澜不惊:“看来不是鸿门宴,而是要跟我演舐犊情深的戏。”
大力虽然听不懂,但能感觉到车里气压霎那间下降。
“乐生哥,回去就把那个瞎传消息的保安抓起来打一顿,连我们都敢耍,活腻歪了。”
“你又不是猴子,人家耍你干什么,安心开的你车。”
沈修葎心情确实不好,他闭着眼睛想,周舒为什么突然找上他。
自己从五年前就匿名在澜县开酒吧,一方面为了收集信息,另一方面可以通过“要货”的方式跟张强搭上线。
按道理,周舒作为张强的女人,又参与恒生集团管理,不可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虽然查不到幕后老板是他,但顺藤摸瓜也能找出点线索。
可她偏偏没查,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就算酒吧查起来难了些,可两年前,他到这里并没掩饰身份。
可她就像是完全看不见一样。
沈修葎甚至怀疑,周舒已经忘了她还有个姓沈的儿子。
今天又突然来提醒自己,是准备释放多年不曾有过的母爱吗?
沈修葎讽刺一笑,比起虚无缥缈的关心,他更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前面停车。”
沈修葎沉着脸下车,缓着步伐走在人行路上,这种被人群挤来挤去的感觉让他感觉踏实,好像他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等红灯的时候,沈修葎余光扫过对面那条街,视线突然落在一个蜗牛标志上。
他目光定在那只蜗牛上很久,回过神才发现这只一家酒吧,他犹豫一下,最后迈步走了进去。
大力眼看着沈修葎进了酒吧,惊的眼睛都快掉了。
要知道,这人平时除了自己在澜县开的酒吧,这种地方从来都不去,清心寡欲像个和尚。
怎么今天突然进这个看起来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大力不明所以,快步跟上去。
这间酒吧环境跟往来酒馆比,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但不也算乌烟瘴气,至少没有漫天飘的烟雾和刺耳的死亡摇滚。
沈修葎找了个隐蔽的卡座坐下,点了一瓶威士忌。
浓烈的刺痛划过喉咙,带着清新的花香味儿。
这酒,品质不高,但却很得沈修葎喜欢。
一小口一小口连着喝了大半杯。
他靠着卡座,举着透明酒杯,朝着变幻的光影看过去,有种朦胧的水光潋潋。很容易让他想起那个不爱擦香水但身上永远有种花香的小姑娘。
那个世界上唯一全心全意爱的小姑娘。
被他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