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虽将信将疑,但实在拿泽彦没有办法,只能道:“望你说到做到,不然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行行行,放心吧。”
得知弘瞻灵犀她们平安的消息,甄嬛心里好受了许多,刚想多问几句,但见泽彦不想多谈的模样,只能默默将疑问咽下。
能活着就很好了,不能再有更多的奢求了。
沉默许久,甄嬛渐渐冷静下来,理智重新上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原位,问:“你认为我对你不好,所以你报复了我,皇后你也没有放过,那你会报复皇帝吗?”
说了半天的话,泽彦也渴了,拿起小炉上的水壶往冷茶里兑了点热水,喝完才道:“会。”
甄嬛大喜过望,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却不想还没高兴多久,就被泼了盆凉水。
泽彦道:“我当然会报复他,但可能不会是你想象的那样。”
甄嬛不解,“为什么?”
泽彦叹气,“虽然他内帏不修,在女色上有些糊涂,也伤害了很多女人,但认真来讲,他又确实是一个好皇帝,”
“而我,永远不会拿私德的好坏程度去评判一个皇帝,报复一个皇帝。”
“我很欣赏他的那些改革政策,所以愿意网开一面,放过他。”
除非泽彦准备自己当皇帝;又或者已经教导出了一个比现在的皇帝还要英明的未来君主,不然泽彦不论如何都不会干掉皇帝的。
皇帝,那可是一个国家的首脑人物,尤其这还是皇权至上,人命如草芥的封建古代,岂能随随便便就把皇帝给干掉。
最关键的这个世界的小四弘历可不是正史上的乾隆弘历,而是《如懿传》里的废物皇帝,再加上弘时弘昼也是不顶用的,泽彦是痴心疯了才会去杀皇帝,让朝野内外混乱起来。
再说了,这世上哪有私德完美的皇帝,六边形战士李世民都做不到,更何况雍正。
甄嬛一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绪很是复杂,百般纠结。
泽彦等了等,见甄嬛无话可说,起身道:“沈眉庄的女儿我也送出宫了,和你的孩子一样,都托送到了好人家抚养,回头我会让人送信过来的,你们好自珍重。”
甄嬛心如槁木,没回话,泽彦转身离开。
才出偏殿,就看到沈眉庄等在那里。
北风呼啸的初冬里,沈眉庄穿着一身单衣,披着一件外氅,头发凌乱,素面朝天,面容憔悴,嘴唇惨白,看着像是从床上爬起来后就一直等在那里。
泽彦脚步一顿,复而又抬起脚往外走,路过沈眉庄都不带停的。
“安陵容。”
沈眉庄急了,忙出声叫人。
泽彦叹气,算了,来都来了,便陪她聊聊吧。
泽彦转身往回走,直接进了正殿,沈眉庄紧跟而来。
才进屋,一股冷空气便扑面袭来。
环视一圈屋子,正厅里的火炉并没有生炭,又多走几步到里间,也只有能烧热水的小炉上有烧炭,其他诸如火墙火炕、火炉炭盆的,都没有用。
“叫你见笑了。”
沈眉庄一步三喘地缓缓走到炕榻边上坐下,见泽彦四处打量 ,心里有些难堪,同时委屈怨恨的情绪也涌了上来,不由眼眶一热,潸然泪下。
泽彦坐上炕,“没什么好见笑的。”
按规矩,沈眉庄现在是罪人,每日只有一斤黑炭的份例。
一斤黑炭看着虽多,但却不经用,毕竟取暖、烧水、吃饭都得靠它,顶多只能保证冻不死而已,是以沈眉庄屋子里冷,泽彦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更何况这只是官面上的定例,底下那些人在中间还会盘剥克扣一些,能到沈眉庄手上的,恐怕一半都没有。
见泽彦坐上了炕,沈眉庄冷声道:“我现在身边没人,就不给你上茶了,你晚些自个儿回去喝吧。”
泽彦点头表示理解,“我刚喝过茶了,现在不喝,不用客气。”
沈眉庄现在是冷宫里的罪人,身边自然没有宫人服侍,除了伙食饭菜有专人送来,类似打扫卫生、烧水、洗衣这些活计,自然得自己来。
虽说甄嬛和沈眉庄同住一宫,也处于被幽禁的状态,但皇帝看在胧月的份上,还是给她留了个官女子的位份,是以甄嬛身边还有一个伺候的宫女,炭火每日也能领到五斤。
泽彦说完,室内一时安静许久,无人说话。
又等了一会儿,见沈眉庄还不吱声,泽彦也没耐心了,“你不是有话要同我说吗?你要不说,我就先回去了。”
沈眉庄苦笑,长叹道:“真是世事无常啊!总感觉选秀进宫还是前儿个的事,那时候的你还是我和甄嬛身后的小妹妹,今儿个就全都面目全非了。”
泽彦挑眉,看来这两个好姐妹这是已经闹掰了啊。
沈眉庄见泽彦不接话,沉默须臾,问:“为什么?”
泽彦蹙眉,问:“你是不是忘了,一年前,你让季惟生诬陷我不祥的事了?”
顿了顿,泽彦认真地看着沈眉庄,“我自觉我有对不起甄嬛的地方,可对你,我自觉还没有到需要你对我下那么重手的地步。”
刚穿越过来时就林秀那健康状态,泽彦毫不怀疑林秀撑不了一年。
原剧里虽然没有直接描写林秀的结局,但就以安比槐那人渣属性,以及安陵容之所以会被扣上不祥的帽子,是因为季惟生说父母双亲姓林的不好,苏培盛也立马打配合告诉皇帝安陵容的母亲姓林,林秀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沈眉庄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确实,她和安陵容并没有如同甄嬛那般的深仇大怨,结果她为了甄嬛,一出手就是奔着让安陵容母子丢命去的。
“可就算如此,你也实在太过狠毒了些,竟害了我家那么多人。”
泽彦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都想要我和我母亲的命了,我怎么可能还对你手下留情?”
“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与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多珍重吧。”
说罢,泽彦霍然起身,不顾沈眉庄的呼喊挽留,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沈眉庄想要求泽彦看在她们之前的情分上;看在她家已经被收拾得这样凄惨的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让安比槐帮着关照一下沈家的妇孺。
只可惜沈眉庄对安陵容有恨;有悔;有怒;有憎;有鄙夷;有惧怕;有难堪,万般情绪在心里交织、叫嚣、煎熬,再加上以往对上安陵容,沈眉庄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那一个,现在风水轮流转,让她像之前安比槐出事时,安陵容百般恳求她帮忙那般祈求泽彦,沈眉庄一时之间很难张这个口。
于是,犹豫着,纠结着,踌躇着,错过了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泽彦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拐角,再也没了张口的机会。
沈眉庄懊悔得崩溃痛哭,悔恨至极。
出了碎玉轩,过了泽懋门,隐隐听见边上的储秀宫里有吵闹声传来,泽彦探出神识看去,原来是文鸳和吕盈风这俩死对头为了点小事在争执。
泽彦扬唇轻笑,这两个先不急,过两年再说,宫里总不能经常出事。
书良看泽彦神色有异,招来一个小太监叮嘱了两句,这才快步跟上步辇。
回到永寿宫,更衣梳洗一番后,泽彦去暖阁里瞧了瞧昊霖。
才一个半月大的小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身量较之刚出生时也壮大了不少,看着格外喜人。
芳语作为昊霖这边的掌事宫女,见泽彦过来了,忙将昊霖今日的大小事儿都事无巨细的汇报了一遍。
泽彦认真倾听着,时不时问上两句,给点回应。
昊霖身边呼啦啦有二三十人轮班伺候,在她们的面前,泽彦必须表现出极为重视细节的模样,不然底下人就会疏忽偷懒,怠慢昊霖。
当然,大把的赏钱也是要分发下去的,反正这钱不走她和昊霖的账,而是走的皇帝的账。
年下里,皇帝越来越忙,这两日甚至都出现了眩晕之状。
见皇帝手肘撑在桌案上,两手附在眉骨上轻轻按揉,表情难受,于显崇忙让小徒弟去寿康宫将御医请回来给皇帝诊脉。
于显崇着急道:“陈御医,如何?您倒是快说句话啊。”
相较于于显崇的紧张忐忑,皇帝这会儿却是淡定的很,自以为吃了仙人赠与的仙丹,往后都不会生病,是以哪怕这会儿陈御医的表情再凝重,皇帝也是丝毫不慌的。
陈御医被于显崇催得没办法,只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小心翼翼提议道:“皇上,老臣可能是年岁过高,糊涂得把不清脉象了,还请您将其他御医也叫过来瞧瞧。”
于显崇连忙去传人, 皇帝却并不以为意,只看着陈御医的白发白须感慨连连,温声安慰道:“无事,此乃人之常情,你莫要挂怀。朕听说你家小子的医术得了你几分真传,改天带过来给朕瞧瞧。”
陈御医心下感动,“多谢皇上,微臣感激不尽,定叫博文那小子踏实为皇上办事。”
皇帝随意摆摆手,“起来吧。”
说话的功夫里,于显崇将李御医、王御医给带了进来。
行礼问安罢,两位御医轮流上前给皇帝把脉,把着把着,一个两个都面沉如水,战战兢兢,惶恐又疑惑。
陈御医看他们的神情,心里立时一个咯噔,意识到原来不是他老糊涂,诊错脉了,而是真出大事了。
皇帝眉头紧皱,“怎么跟锯了嘴的哑巴似的?朕到底怎么了,让你们一个两个全都成了鹌鹑?”
三位太医面面相觑,挤眉弄眼地想要推个倒霉鬼出去说出实情。
最后,还是三人里最年轻的王御医被挤兑了出来,惴惴不安,胆战心惊地在皇帝不耐烦地注视下,说道:“皇上,您的脉搏形态圆滑如珠,搏动极其流利,往来之间有一种由尺部向寸部回旋滚动的感觉,您,您......”
王御医提起一口气儿,紧紧闭上眼睛,快声道:“您恐怕是怀了身孕,如今已近两月。”
说完,王御医大口喘着粗气,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表情,陈御医李御医也都死死垂着脑袋。
而听到这话的皇帝则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直直看着底下的御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因着服用了仙丹后,皇帝直感觉身体是前所未有的康健、轻松、舒快,因此见老娘还瘫痪在床,自以为以后再也用不着御医的皇帝,就直接将养心殿里的御医全打发寿康宫去了,半月一月的才会在于显崇的安排下请一回平安脉。
于是阴差阳错之下,导致这会儿才发现这要命情况。
于显崇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口水,艰难道:“王御医可是说错话了?”
王御医看看皇帝,又侧头看看身侧的陈太医李太医,一咬牙,再次快声道:“微臣没有说错话。”
于显崇瞠目结舌,目光不自觉投放到皇帝的肚子上,人都傻了。
皇帝怔愣须臾,忐忑地笑了开来,“荒唐,真是荒唐,朕是男人,怎么可能怀孕,简直胡说八道。”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皇帝心里隐隐还是信了的。
想到一个多月前的仙梦,皇帝慌张的手都不可抑制得颤动了起来。
看着殿里死死跪趴在地上的几个人,皇帝用尽全身力气去做深呼吸,努力压制下惶恐不安的心绪,待心脏不再乱跳,手也不抖了后,轻咳两声,道:“这事暂且搁置,你们下去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需要朕教吧?”
三个御医及殿里的太监有一个算一个忙死命摇头,“奴才不敢。”
皇帝摆了摆手,众人忙不迭退了下去,室内只剩下皇帝一人。
直到这会儿皇帝的彷徨不安才敢表现出来,神色不定地猜想着一些事儿。
泽彦通过夏刈知道了养心殿里的情况,赶紧贴了隐身符往养心殿赶,然后给皇帝贴上一张造梦符,再用灵力刺激皇帝的睡穴,接着闭上眼睛,开始给皇帝构想梦境。
等皇帝一盏茶后清醒过来,心情简直一言难尽,复杂至极。
那样重要的事,老神仙上回竟然忘记告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