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爵位虽尊,却无权对国公定罪,
更无权擅自捉拿。
但他却偏行此事,带领锦衣卫围攻凉国公府。
还对堂堂国公拳脚相向。
蓝玉默默忍受,直至此时,已算仁慈。
接下来若反击,实属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在场众人心头一紧。
以蒋瓛为首的锦衣卫,不由自主地攥紧手中兵刃。
凉国公府的护卫们也严阵以待。
大战一触即发。
外面,方孝孺抚须微笑。
蓝玉终于要反击了吗?
刚才的屈辱受虐不过是一种表演,为接下来的反扑铺路。
忍无可忍方能奋起。
如此一来,即使有责罚,也不至于过重。
这位蓝玉,果然胆识兼备!
朱高炽与朱高煦刚欲踏入凉国公府,见此情景,两兄弟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如果此刻蓝玉选择抗争,他们也就无需再多费周折去**了。
看热闹的人还是得保持一定的距离。
以免双方交锋时,误伤到自己,成为无辜的旁观者。
在众目睽睽之下,蓝玉从单膝跪立起身。
“倘若今日之事,确为皇上的旨意,那我是绝对不服的。”
“我自问对皇上忠心耿耿,并无任何过失,也从未有过反叛之心。”
“但既然这是吴王殿下裁决的结果,那我蓝玉认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再次跪下,这次是双膝落地,紧接着重重叩首。
“我心悦诚服,愿意接受吴王殿下的任何处置,再无异议!”
说完,他重重磕头。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一个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
那声音夹杂着些许未脱稚气,一听便知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年所发。
说话的是朱高煦。
他与朱高炽踏入凉国公府,指着傅叶等一干家丁说道:“你们还在发什么呆?动手啊,眼睁睁看着凉国公被欺辱,为何不动手?”
“难道你们都是胆小鬼吗?”
“我们都是经历过战场的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怕什么?”
“宁可站着活,也不愿跪着死,动手啊!快动手!”
全场寂静无声,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朱允熥闻声回头望去。
“表哥安好!”朱高煦扬手招呼。
说着,摆出一副纯真无邪的样子,蹦跳着朝他奔来。
“该唤吴王!”
朱允熥平静地更正道。
朱高炽那肥胖的身体摇晃着迈步,一把拽住朱高煦:“二弟,莫失礼。”
朱高煦嘟囔着嘴道:“咱们本就是表兄弟,何必这般生分呢?”
他略一躬身,拱手施礼,嬉笑着说道:“见过吴王兄长。”
朱高炽亦随之弯腰拱手。
他年纪较长,态度比起朱高煦更为庄重。
朱允熥笑道:“外头人多,咱们相见时仍需依朝廷礼仪行事,私底下便无妨了。”
他又问:“今日怎样的风,竟将表哥与表弟你们两位吹到了此处?”
朱高炽答道:“听闻吴王殿下领兵围攻凉国公府,我俩担心殿下受挫,急忙赶来助阵。如何?事态进展是否顺利?需不需要咱们相助?”
朱允熥摇头道:“不必了,一切都挺顺利。你们来迟了些,事情已告一段落。”
朱高煦瞪大双眼。
“就这么结束了?吴王兄长,那个傅叶,还有那些可恶的仆从,他们竟然对您无礼,甚至持械抗拒锦衣卫与朝廷,咱们难道不该将他们尽数处决吗?”
他方才还在指责傅叶等人为何未能反抗,此刻却又建议将这些人斩尽杀绝。
果然是唯恐天下不宁!
“二弟,休得多言。”朱高炽拉了拉他,说道:“这些人固然可恨,但对凉国公却是忠心耿耿啊。”
“吴王殿下惩治凉国公、斥责凉国公尚且可以接受,若杀害他的心腹之人,岂非逼迫凉国公反叛?”
“这不是吴王殿下希望看到的结果。”
“归根结底,凉国公也是吴王殿下的亲戚,是他的舅姥爷。”
朱高煦跺脚道:“什么凉国公,什么亲戚?连皇祖父都不容他了,那便该一并除之。怎能还留着他?”
“舅姥爷能比皇祖父更亲近吗?还能庇护他?”
“皇祖父不愿杀害他,那咱们就该自行处置,即便日后皇祖父怪罪,我们也是出于孝心!”
“若将其擒下再交由皇祖父处理,那便是让皇祖父为难,便是不孝。”
“我知道吴王兄长最为孝顺,定然宁愿自己承担过错,也不愿让皇祖父为难。”
他的语调微微变化,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看向朱允熥说道:“吴王兄长,我说的话可是对的?”
朱棣是不是有意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来这里惹事?
这一招虽然不太光明正大,但确实让人感到不适。
朱允熥笑着回应:“你的话很有道理。”
“不过,我今天来抓凉国公,也是因为我四叔,也就是你父亲的劝告。”
“说到这件事,本该由你父亲出面处理才是。”
“既然你们两个来了,那正好替你们的父亲分忧。”
“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应该很高兴为父亲效力吧?”
“来吧,放手去做,明天我去朝堂时,一定告诉祖父,你们有多孝顺。”
他不慌不忙地把难题推了回去。
朱高炽一听,立刻说道:“二弟年幼不懂事,胡言乱语,吴王殿下请勿放在心上。”
“我父亲被封在外为藩王,我们兄弟二人更是前来京城为大伯奔丧,不敢插手朝廷事务。”
“吴王殿下只管行事,我们就在一旁看着热闹便是。”
朱高煦也缩着脑袋,默不作声。
他年纪虽小,却心思缜密,心里很清楚。
此时火苗烧到了自己身上,立刻闭口不言。
朱允熥微微一笑,懒得再理会这两兄弟,转过头吩咐手下:“将凉国公拿下,带回府中。”
随后,他的目光在凉国公府的一众家丁身上扫过,又说道:“还有那个傅叶,一起带走。”
锦衣卫立刻上前,将蓝玉和傅叶捆绑起来。
蓝玉毫无抵抗。
傅叶这次也异常配合。
朱允熥满意地点点头,下令道:“将凉国公府围住,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府内。”
“关于如何处置凉国公府的人,还得等我查明情况后再决定。”
“在这之前,你们必须将所有相关人员看管好。”
“但不得对凉国公的家人无礼,在朝廷未有正式判决前,他们仍是清白之人。若发生意外,我定追究你们的责任,都听明白了吗?”
众锦衣卫齐声答道:“明白!”
朱允熥没有多留,让人押着蓝玉和傅叶离开。
朱高煦急了,拉住朱高炽轻声说道:“哥,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看着蓝玉被带走吗?”
“还能怎样呢?”朱高炽叹息道,“你刚刚已经挑衅过了,可两边都稳如磐石,我们只能随机应变。”
声音未落,外头再次响起嘈杂的人声。
兄弟俩互望一眼,立刻冲了出去。
定睛一看,长街上黑压压一片人影,正在朝凉国公府逼近。
日头刚落,天色尚明,但夜禁将近,这本是归家的时候。
远处围观的大多是朝廷官员或其家属,因有夜间通行证,才敢滞留此地。
如今突然涌来这么多不明身份的人,情形愈发可疑。
他们衣衫不一,手中兵器五花八门,寂静无声却步伐整齐,如潮水般压来。
数量庞大,至少数千人。
当先一人骑在马上,甲胄沉重,手握长刀,满脸怒意,目光如炬。
朱允熥瞳孔微缩,朱高炽目瞪口呆,朱高煦却双眼放光。
“来了,果然没那么简单,好戏还在后头!”
朱高炽急忙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噤声。
情况已然足够紧张,无需再多添柴火。
人群缓慢推进,仿佛时间也被压迫得停滞。
马背上的身影挥动手臂,身后众人即刻停下脚步。
蒋瓛高声呵斥:“吴王殿下查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违者视作叛逆!”
那人冷眼瞪向蒋瓛,视线转向朱允熥,厉声说道:“定远侯王弼领兵平乱!”
“请问吴王殿下,无故围困凉国公府,擅自带走凉国公,是否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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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吴王殿下,是否意图**?”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透出莫名的压迫感。
吴王乃前太子亲子,当今圣上的嫡长孙。
他长期隐于内廷,与朝臣鲜有往来。
直至近期,因在朝堂上言辞犀利,受到皇帝册封为吴王,这才渐渐为人熟知。
这样的人物,怎会轻易**呢?
即便他真有此意,朝内又有几人愿意跟随?
然而,回想起不久前,他公然于朝堂之上请求立储,甚至索求整个大明江山,似乎也并非全然不合情理。
毕竟,这关系到储位争夺。
越是皇子皇孙,越可能有异心。
王弼气势逼人,一开口就给对方扣了一顶大帽子,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他环视蓝玉和傅叶二人,见二人均被捆绑,更是怒不可遏。
王弼多年追随蓝玉南征北战,与蓝玉交情深厚,对其极为忠诚。
得知朱允熥未持圣旨便率锦衣卫包围了凉国公府后,王弼迅速联络京中的诸位勋贵武将,带领各自府中的家丁侍卫,气势汹汹地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