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谷营地的某个酒馆里,长条木桌上摆满了冒着热气的食物,空气中飘荡着烤肉的焦香和麦酒的清甜。卡洛斯得意洋洋地举起一个巨大的木制酒杯,杯壁上还挂着新鲜的啤酒泡沫,他朝着对面那几个正襟危坐、神情拘谨的老伙计们高声嚷道:“来来来!都别跟我客气!今天我卡洛斯请客,酒管够,肉管饱!就当是给你们接风洗尘了!”
他身边的桑德拉立刻站起身,拿起一个稍小的酒壶,姿态优雅地为巴特等人挨个斟满酒杯,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绣花,脸上还挂着一抹温柔得体的微笑,与她平日里那个能把铁锤舞得虎虎生风的火爆模样判若两人。
“几位大哥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先喝杯水酒润润喉咙,菜马上就来。”桑德拉的声音也变得异常轻柔,她甚至还微微欠身,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让巴特都看得有些发愣,他连忙站起身来,局促地搓着手,
“弟妹,你太客气了,快请坐,快请坐。我们这些粗人,当不起你这样招待。”乔伊和克里也跟着站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的女性,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些糟心事之后。
卡洛斯看着自己这帮老伙计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看了看身边装模作样的桑德拉,差点没笑出声来。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说道:“巴特,你可别被她这副样子骗了,这婆娘平日里凶得很,能一个人扛起一头野猪!今天这是看你们来了,才特意装出来的。”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被一只纤细却充满力量的手狠狠掐住,然后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剧烈的疼痛让他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但他硬是忍住了没叫出声,只是端起酒杯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桑德拉脸上依然挂着完美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柔声对巴特说道:“巴特大哥别听他胡说,他就是喜欢在朋友面前开我玩笑。你们快坐,不然菜都要凉了。”
巴特看着卡洛斯那张憋得通红的脸,又看了看桑德拉那温柔无害的笑容,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由衷地赞叹道:“弟妹真是娴淑啊,卡洛斯你小子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好的婆娘。”不明所以的克里更是被桑德拉的“温柔”彻底折服,他端起酒杯,满脸真诚地说道:“嫂子,您真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女性,简直是我们卡林迪亚女性的典范!”
克里那句发自肺腑的赞美刚一出口,桑德拉就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小兄弟,你可真是太会说话了,不过有件事我得纠正一下。”
她放下酒杯,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克里,带着几分狡黠,“我可不是你们卡林迪亚人,我是土生土长的伊尔森人。”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让克里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伊尔森女人怎么会和一个卡林迪亚老兵痞搞在一起,而且看起来还如此恩爱。
就在这时,酒馆的伙计端着一个巨大的木盘走了过来,一股浓烈而霸道的肉香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木盘上是一大块被烤得滋滋冒油的兽腿肉,金黄色的表皮上撒满了各种不知名的香料,有些还在炭火的余温下微微跳动。巴特等人的眼睛瞬间就直了,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这么香的烤肉,口水不自觉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卡洛斯得意地拿起一把长刀,熟练地从兽腿上片下几大块肉,分到每个人的盘子里,然后豪气地一挥手:“尝尝!这就是咱们北境最出名的哥布林秘制烤肉!别的地方你们可吃不着!”
巴特颤抖着手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肉放进嘴里。肉刚一入口,他的眼睛就猛地瞪大了,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肉皮酥脆,肉质鲜嫩多汁,各种香料的味道在舌尖上层层炸开,先是辛辣,然后是微麻,最后又化为一种奇异的甘甜,那丰富的层次感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飞出去了。
他咀嚼的动作越来越快,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军官仪态,吃得满嘴流油,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声。乔伊和克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直接扔掉了刀叉,用手抓起大块的肉就往嘴里塞,吃得像两只饿了三天的野狼,眼泪和口水混在一起,场面既滑稽又让人心酸。
“好吃…太好吃了…”巴特好不容易咽下一大口肉,声音都有些哽咽,“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在军营里,我们吃的都是那种干得能当石头的黑面包,还有那该死的、不知道煮了多少遍的咸肉汤。”他说着,眼圈就红了。乔伊和克里也停下了动作,脸上的表情变得黯然。
刚才还充满欢声笑语的酒桌,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沉重。他们想起了那些在边境线上挨饿受冻的日子,想起了那些为了几块发霉的面包而大打出手的同僚,想起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将军们在奢华的帐篷里享用着美酒佳肴,而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却只能用冰冷的雪水就着干粮充饥。
桑德拉看着他们那副模样,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她拿起酒壶,默默地为他们再次斟满酒,然后轻声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里是北境,只要肯干活,就没人会饿肚子。快吃吧,肉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的话语虽然简单,却像一股暖流,温暖了巴特等人的心。他们重新拿起刀叉,但这次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每一口肉都吃得格外珍惜。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巴特端着酒杯,眼神有些迷离,他看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仿佛看到了自己那荒诞的前半生。“我们为了什么卖命啊?”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苦涩,“为了那个肥得像猪一样的国王?还是为了那些只会克扣军饷、把我们当炮灰的贵族老爷?我们守在冰天雪地的边境线上,每天都有兄弟被冻死、饿死,或者被伊尔森人的冷箭射死。可到头来呢?我们得到了什么?一块刻着名字的破木牌?还是一句‘为国捐躯’的空话?”
“何止啊!”乔伊也喝多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你们还记得上次索伦城外的决战吗?赫尔曼公爵那个老混蛋,带着他的宝贝儿子在后方的大帐里喝酒玩女人,却让我们这些人在前面用命去填!我们死了上万人!上万人啊!结果呢?人家拍拍屁股回王都领赏去了,我们这些活下来的,连抚恤金都拿不到几个子儿!”
克里在一旁默默地流着眼泪,他想起了那个被自己一剑刺死的商人马库斯,想起了那个被当成替罪羊的自己,如果不是伊尔森人突然打过来,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吊在绞刑架上的冰冷尸体了。
“卡林迪亚…那个国家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巴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桌上,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样的地方,根本不值得我们为它卖命!从今往后,我巴特和那个狗屁帝国,再无半点瓜葛!”“对!再无瓜葛!”乔伊和克里也齐声附和,他们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屈辱和不甘都一同咽下。
卡洛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控诉,没有插话,只是默默地往他们盘子里添肉,往他们杯子里倒酒。等他们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沧桑和戏谑:“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就是被国家坑了嘛,多大点事儿。想当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比你们还惨呢。”他拍了拍巴特的肩膀,问道:“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想在这里做什么营生?”
巴特摇摇头,脸上满是迷茫:“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除了打仗杀人,什么都不会。来这里能做什么?”卡洛斯看着他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巴特,你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死脑筋?这里是北境,不是卡林迪亚那个论资排辈的鬼地方。在这里,只要你肯干,就有饭吃。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你们毕竟是新来的,而且还是军人出身,身份比较敏感。那些技术含量高、需要信任度的工作,比如去兵工厂或者当教官,估计暂时是轮不到你们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克里急切地问道。巴特也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卡洛斯:“那你呢?我看你现在混得不错啊,又是请客吃饭,又是美女相伴的。你怎么就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卡洛斯听到这话,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猛地喝干杯中酒,然后“噌”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撩起自己的上衣,露出了结实的腹部。只见他的小腹上,有一道狰狞的、几乎贯穿了整个腹腔的巨大伤疤,那伤疤像一条蜈蚣一样盘踞在他的皮肤上,即使已经愈合,依然能看出当初的凶险。
“看到没?!”卡洛斯指着自己的伤疤,声音洪亮得像在炫耀战利品,“这就是老子的投名状!当初为了保护罗莎和托马斯那两个小家伙,我一个人硬扛了十几个人!差点肠子都流出来了!就凭这个,首领就信我!就凭这个,我卡洛斯在这里就能横着走!”桑德拉在一旁看着他那副吹牛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眼中却满是骄傲和爱意。
“你们没我这机会,就得从头干起。”卡洛斯放下衣服,重新坐下,用一种指点江山的语气说道,“我给你们指条明路。你们可以先去找个商队当护卫,或者去工地上当个建筑工人,虽然辛苦点,但挣得不少。等攒够了本钱,再自己琢磨着做点小生意。这里机会多的是,就看你们有没有脑子了。”
他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坏笑着看着巴特,用一种极其欠揍的语气调侃道:“实在不行,你们也可以去酒馆里刷盘子嘛。说不定运气好,刷上三个月,就能把人家老板的闺女拐跑,顺便把整个店都盘下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