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十年一度的收徒大典,青阳门共录取了四十五位新弟子。
因柳琪已接任无妄崖主之职,而王阳则在典礼上宣布今后不再收徒。
在四位崖主之中,唯有叶良只收了颜童一人,其余三人各收了三位亲传。
其余弟子,也都陆续拜入了不同的内门师父门下,随即此次未设外门弟子名额。
典礼结束后,叶良便带着颜童一同返回了无上崖。
他随手一指崖下两间破旧的茅屋,那是左清清当初居住的地方,淡声道:“你就先住那边吧。”
颜童一听,脸都变了:“你让我住那种破地方?!”
“为何不能?”
叶良眉头一挑,语气不甚温和,“你师姐当年也住在那里,她能,你为何不能?”
“她跟我怎么能相提并论!”
颜童气得小脸发黑,“我是天灵根,她只是个……”
“是什么?”叶良冷冷截住了她的话。
哪怕对方是所谓的“前任”,他也不打算继续放纵下去。
说到底,这家伙看似活了百年,实则心性比眼前这些孩子还差些。
他语气低沉,带着明显的不耐:“天赋就能决定一切?
在我眼里不见得!
你既知我能洗练灵根,自然也明白,天资在我这里,根本不值几个钱。
既然入了无上崖,就得守规矩。”
“要么照你师姐当年的规矩,老老实实先住上一两年,等我开口再说下一步;要么现在你就离开。”
话音落下,叶良不再看她,扭头便走。
颜童望着叶良的背影,脸色铁青,她这辈子从未被如此羞辱过。
在她心中,从来都认定一件事。
人的起点早已注定。
有如凡俗界,有人生来就是锦衣玉食的贵胄,有人却注定困于柴米油盐。
而对修士,决定一切的,不是出身,不是财富,而是灵根天资。
哪怕她如今不似当年那般卓绝,但好歹也是雷属性的天灵根,岂能与一个四属性的杂灵伪根相比?!
就像让帝王之后,与街头乞儿平起平坐,她根本无法接受!
若这番话是旁人说的,颜童早就拔剑教训回去。
可说这话的是谁?
是能赋予她第二次生命的叶良,是在她眼中堪称膜拜的存在……
“对了。”
叶良忽然又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神情平淡,“既然你已拜我门下,往后说话可得注意称谓,在为师面前,自称‘徒儿’,明白吗?”
他话锋一转,又道:“你师姐刚来时,这无上崖的一应事务都是她打理,如今你来了,这些杂事就都由你来接手。”
颜童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抬手指了指自己:“你说……让我来做这些?”
叶良却不为所动,只微微蹙眉:
“我说了,要自称徒儿。
再说了,不交给你,还能交谁?
当年你师姐修为都未筑基,崖上灵米也极为紧缺,她每日不仅要干活,还差点因断粮被活活饿死。”
“如今你修为更高,崖上条件也好上太多,你若连这点都承受不了,那就别怪我另做安排。”
颜童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左清清……当初竟还差点被饿死?
但很快,她心中那股冷傲又浮了上来。
这又如何?资质废物一个,活该!
叶良从她脸上的表情便看出,这丫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问题。
那种将天赋当资本、把旁人当蝼蚁的态度,早已深植于心。
若非她此刻模样还是个孩子,他早就想让她也尝一尝左清清曾经经历的那些苦楚。
让她明白什么叫你不想受的,也别强加于人。
“怎么?听不懂我的意思?”
他步步紧逼:“还是说,你根本瞧不上我这个师父,觉得我没资格管你?若你真是这般想,那现在便走人,我绝不强留。”
颜童心头翻涌着怒意,却只能硬生生咽下,咬紧牙关低声道:“徒儿明白了。”
“那就去收拾住处。”
叶良抬手揉了揉额角,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半带歉意地叹了口气:“哎呀,为师差点忘了,你眼下还未筑基,御剑自然是不会的。
就算想去总领阁领些东西,也离不了无上崖。”
“不过也没事,当年你师姐来的时候,不也一样?”
颜童……
叶良余光瞟到她鼓着脸满是委屈怒火的模样,心情好到快要飞起,转身大步踏入大殿。
再不走,他怕是会笑出声来。
唉,调教小孩怎么能这么有趣!
颜童站在原地,心头几乎翻江倒海。
她是天灵根,是所有宗门都抢着收的真天才!
可他,那个被她奉为神明的叶良仙尊,居然敢这样对她?!
她差点真的气而去!
可最终,她强行压住了所有情绪。
她不能走,她必须留下!
师兄们都在青阳门,她绝不会离开。
还有那个左清清,别说是仙尊身边人了,就她那点资质,也配和自己抢?
给她提鞋都嫌她手脏!
想赢回一切,就得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拆了他们两个!
颜童满脸怒气地扭头走向那两间茅屋,住就住,难道她还不如那个废物?!
可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所谓的“住下”,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虽说这地方是无上崖,房屋没怎么损坏,但十多年无人居住,灰尘却积得厚得惊人。
换做从前,她挥挥手就能清理得干干净净,可如今不过是炼气八级,别说净身术了,连最基本的法术都难以施展,唯有卷起袖子亲自上阵。
她从储物袋里翻了翻,只领了些最基础的入门物资,几乎什么都没有。
无奈之下,只能在整个无上崖东翻西找,最后才在厨房角落的破木柜里找到几样打扫用的老物件。
颜童深吸一口气,提水、拎桶、拿帚抹布一应俱全,亲自扛着一桶水朝那屋子走去,面无表情地开始清理。
而她如今的身体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那些高处,她得踮着脚,甚至要搬来凳子才够得着。
从日头升到中天,再往西边偏去。
她整整忙活了大半日,才终于把那尘封了十几年的屋子收拾得像点样子。
夜幕悄然降临,颜童此刻早已累瘫在蒲团上,浑身酸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但偏偏,这时候肚子又开始抗议了。
她尚未筑基,哪有辟谷的本事?
她咬了咬牙,脑海里浮现出叶良那番“无饭吃就饿着”的冷语,只能不情不愿地从蒲团上挪起身子。
拖着疲惫不堪的小身板,一步一步往厨房方向挪去。
厨房的样子与她记忆中的无上崖截然不同。
整洁明亮,锅碗灶台井然有序,连食材也备得充足,根本不像她当年那副荒败模样。
她心头一阵翻涌,说不清是委屈、是惆怅,还是突如其来的落差。
她不禁想起左清清,回忆起那段同为无上崖弟子的时光。
深吸一口气,颜童走到灶台前,回忆起曾经无意中看见左清清生火做饭的情景。
一板一眼地学着她的样子,摆好柴火,取出火折子,笨拙地点燃。
然而……
火苗就是不肯冒出来!
一遍,两遍,直到第十九次失败,她整个人都要炸了。
她眼圈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喉咙发紧却倔强地咬牙不肯掉下来。
凭什么?
为什么她要受这种罪?
她可是天灵根啊!
且仅仅是一个孩子啊!
八岁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