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最终还是没有跟着他们一同前往竹林。
叶良也没多问，既如此，强留也没意义。
反正做顿饭而已，四个人也罢，一个左清清也能忙得过来。
进了竹林，翠影摇曳，风穿枝梢，有种清幽静谧的美感。
叶良脚步一顿，偏头看向上官凌与无忌，随意道：“你们俩去看看能不能抓几只野味，我和左清清去找点练实和其他食材。”
上官凌闻言一怔，目光微妙地在他和左清清之间流转片刻。
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无忌也没发表意见，脚下一拧，干脆利落地跟着她走远了。
顷刻间，竹林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左清清低头专注翻拣着竹叶间的果实，神情很平静，也很安静。
叶良望着她修长纤细的背影，忽然问了句。
“你喜欢我吗？”
动作倏地一顿。
左清清微垂着眼，没有抬头，手指轻轻拨弄着一根青竹。
她当然知道答案，可那一瞬间，心底却冒出一种怪异的直觉。
好像只要说出口了，就会弄丢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
“嗯？”
叶良慢条斯理地挑眉，似笑非笑，“这问题很难答吗？”
左清清终于抬起头，静静看着他，反问：“那你呢？你对我，又是什么心思？”
叶良噎住了。
这家伙，居然倒打一耙？
他轻哼一声：“我对你是什么样子，你会看不出来？”
左清清眼里泛着细碎的笑意，语气却温柔得不行。
“既然如此，那我对你是怎样的，你，又怎会不清楚呢？”
叶良：“……”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个圈。
叶良一边烦躁地抓头发，一边不服气地低吼：“不是，我先问的你啊，怎么又变成你来问我了？你别绕弯子，左清清，我就要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
左清清偏头看他，那双狭长的凤眼里漾着一点点无奈，又像是在打量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她轻声开口：“我想与你并肩走过一辈子，想与你结契为侣，想同你生儿育女，想把我能拥有的一切都交到你手心里。
阿良，你说呢？”
叶良：“……”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要是还追着问“你爱我吗”，那就真的是脑子不好使了。
可她只有一魂三魄，怎么还能说得这么滴水不漏？
“我不管！”
他气得拂袖：“你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爱还是不爱，这么难说吗？”
左清清皱了皱眉，眼神认真地望着他。
“我方才说的，已然是我的心声。
阿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譬如，非得我先说出那三个字才行？”
……他没吭声。
她的目光变得更深，声音也低了些：“若我说了，会发生什么？不说，又会怎样？”
叶良：……
不会怎样，只是他赌不起那一个万一而已。
他气得转身就走，简直要被她绕疯了。
聪明，了不起是吧？！
左清清望着他负气而去的背影，沉默了一瞬，还是抬脚追了上去。
“你若不想说，我也不逼你。
只是若你真因为我不说那句话，而有半分危险……那我说就是了。”
叶良脚步顿住，仍旧不回头，只攥紧了拳。
他一言不发，生怕自己露出半点情绪，就会被她看穿心底的挣扎。
而左清清看着他那背影越来越沉默，反而更加笃定自己猜得没错。
他宁愿被误会，也不愿拿她的心意来冒险。
左清清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刚张嘴：“那我便说了，我……”
轰——！
一道雷霆就好似天公不作美，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滋啦——”
雷电落下的刹那，空气都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左清清脚下一晃，被劈得整个人头发微卷、衣角冒烟，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抬头看了看晴空万里的天，又看了看面前一脸“我什么都没干”的叶良，狐疑地眯了眯眼。
“……你刚才，是不是偷偷用雷劈我了？”
叶良沉默一瞬，表情毫无波澜地看天。
“不是我，是你感动天道，自己引的雷。”
左清清：x﹏x
她很想说你胡说八道可别太过分，但看他那一本正经的脸，竟一时词穷。
叶良见她灰头土脸的模样，眼底划过一抹心疼，抬手轻轻给她施了个净身术，把她周身残留的焦黑一扫而净。
“你别多想了。”
他语气软了些，淡淡道：“那句话嘛，等你真的想说了，再说也不迟。”
这句话一落，左清清心头一松，原本若有若无的隐忧也慢慢散去。
她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身边，牵起了他的手，悄悄将指尖扣入他的掌心。
十指交握，仿佛天光也都柔和了几分。
叶良看了看她纤白的手指，又抬眼望了望她头顶上那自己都快要忘记的数字。
【90】（深爱）
他眸色微沉，心里冒出一个十分不厚道的想法。
如果这个数值满了，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她就会毫无预兆地张嘴，说出那三个字？
那时候，他就能不动声色地一笑：“你输了，我们的赌约作废，你我，从此再无半分牵扯。”
她会不会当场疯掉？
他曾一个人熬过漫长岁月，在山海之间苦等、担心、一次次怀疑自己的存在。
现在，是时候轮到她也尝尝那种眼睁睁看着，却不敢靠近的滋味了。
上辈子的叶良，太安静太懂事了，仿佛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
她却因此习惯了他的隐忍，将他当作理所当然的存在。
甚至连分开时，连个解释都没留，只为了三分之一的心头血，就能轻飘飘地说出“你我两不相欠”。
他不是石头，也不是草木，他是人啊…
再深爱、再信她，对她的感情再执着，也终究是有血有肉的，会疼会怨，也会心死。
“不是我矫情，是我终于不想再一个人死撑了。”
叶良低声呢喃着。
还差十点好感值就到一百了。
他脑海里迅速闪过三台命簿上的某段话本描写，灵光乍现，一个荒唐又好用的点子浮了上来。
他看了眼左清清。
此刻的她，正弯腰在竹林中认真采集练实，脸颊因为灵力波动带着点微红，汗珠顺着发丝滑落。
他突然心动了……
也罢，就让她尝尝什么叫打不过就加入。
练实说到底就是竹子的种子，整整花了小半个时辰，左清清动用了灵力，才勉强凑够了一碗。
等她回到火堆旁时，上官凌和无忌也已满载而归。
两条鱼，一只还在蹬腿的兔子，刚好够做顿像样的饭。
左清清没多话，干脆利落砍了几根新竹，清洗、劈开、填米入水，动作娴熟地开始做竹筒饭。
火堆升起热浪的时候，妖王早就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副碗筷，眼巴巴蹲在旁边，盯着竹筒饭出锅。
连上官凌都忍不住侧目：“你不是说那是你同族，吃不得？”
妖王一本正经：“我又没亲手抓，也没亲手杀，佛家讲三净肉，这饭我吃得问心无愧。”
叶良：“……我看你是饭没吃饱。”
一顿热饭下肚，众人总算从连日奔波中缓了一口气。
饭后，众人围坐商议，关于赵仁茂与万剑山的线索，各自提出推测。
叶良原本也动过分头行动的念头，但眼下左清清的好感值只差临门一脚，他怎舍得离开？
于是顺理成章地举手表态。
“我看，先把秘境摸透了再说。
若人不在此处，去万剑山也不迟。”
其他人皆无异议，便定下了后续路线，一道前行。
兵主秘境与其他秘境完全不同，这里看不到一只妖兽魔物。
唯有，剑。
成千上万柄剑，浮空、插地、静卧于石中、悬挂于林间。
有的锈迹斑斑，显然年代久远。
有的寒光凛冽，仿佛刚刚饮过血。
其中，有修士留下的佩剑，也有魔修遗弃的凶兵。
有曾与人心意相通、却被遗落于此的孤剑，也有从未被认主、始终蛰伏等待的锋芒。
这些剑，在秘境中沉寂了太久太久。
尽管尚未孕出完整的器灵，却早已生出灵意，个个性子怪得很。
一行人刚踏入秘境，便有几柄剑如同好奇的孩童，悬空跟随在后，不时还晃来晃去，像是在打量他们。
叶良走着走着，突然臀后一凉，转头便看见一柄细长剑身、通体泛蓝的长剑，正“噌”地收回去。
“你个铁疙瘩竟敢耍流氓？”
叶良脸黑了，转头却见左清清不动声色地扬起手，一掌将那柄剑拍得剑身乱晃，嗡鸣不止，径直嵌进地面三尺，连个剑柄都没能露出。
那剑挣扎两下，彻底没声了。
正当其他剑还在犹豫要不要效仿，下一瞬，上官凌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淡淡一脚踩在那地面微凸的地方？
“咔哒”一声轻响，剑彻底与土地融为一体。
其余还在空中晃悠的剑们顿时齐刷刷安静下来，老实地悬停半空，悄咪咪后退了一小段距离。
大概也是明白了，这几个人，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