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碎金般铺满林间,暮色尚未完全浸浓,黑袍男子周身的气息却陡然变得诡异起来。
他原本漫不经心的姿态渐渐绷紧,兜帽下的目光死死锁在听竹身上,那双曾藏着规则之力的眼眸里,此刻竟翻涌着越来越浓重的猩红,像两簇灼烧的火焰,贪婪又急切,活脱脱一副见了猎物的饿狼模样,那股不加掩饰的欲望几乎要冲破黑袍的束缚。
听竹心头猛地一沉,视线扫过他指尖那枚小白蛇玉魄——蛇身微微蜷曲,毒牙隐现的模样像是刚完成噬咬。
她瞬间明了:定是这玉魄所为,蛇毒已侵入对方体内。
树下,正照看刻薄婆婆的荣一脸色骤变,她太清楚这黑袍男子的真身——玄天规则所化,本应无懈可击。
可如今却被蛇咬,这蛇毒发作的模样,与自家公子先前误中蛇毒时的副作用如出一辙,只是公子是无心之失,眼前这情形,分明是他刻意为之。
荣一抬眼望向听竹的背影,心头寒意渐生:目标,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她。
………
黑袍男子迈着步子向听竹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
他眼中的猩红欲望几乎要溢出来,那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让听竹胃里一阵翻涌,只觉得恶心至极。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竹扇,心头掠过一丝憋屈。
在冥渊之内,她是说一不二的主,万物生灭皆由她定夺,可到了这玄天大陆,纵有顶尖修为也处处受制。
除非她狠下心肠,任由冥渊之力吞噬这片天地,让生灵涂炭成为代价,否则在这玄天规则的地盘上,终究要矮上一头。
一旁的荣一看看步步紧逼的黑袍男子,又看看面色冰寒的听竹,眉头拧成了死结。
一个是玄天大陆的规则化身,一个是执掌冥渊的主,本该是毫无交集的存在,此刻却针锋相对,其中定然藏着她不知道的隐情。
忽然,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撞进荣一脑海。
她猛地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玄天规则正在崩溃!
而他盯上听竹,根本不是为了私欲,而是想强行融合冥渊之主的力量,以此来延缓自身的瓦解!
………
听竹柳眉倒竖,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扇尖直指黑袍男子:
“收起你那令人作呕的眼神!”
话音未落,折扇骤然化作一柄青碧色的竹制长剑,剑身上流转着幽冷的光泽,随她手腕轻扬,便如一道青色闪电脱手刺向对方。
黑袍男子却不退反进,身影化作一道残影,速度竟比长剑更快地扑向听竹,眼中猩红几乎要凝成实质。
“听竹姑娘,快躲开!他要吞噬你!”下方的荣一急得脸色煞白,拄着拐杖连连提醒,声音里满是焦灼。
听竹却勾唇轻笑,那笑意里带着冥渊之主独有的桀骜:
“吞噬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抬眼扫过黑袍男子,眼神冷冽如冰,
“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惹得我不快,就得付出代价。从现在起,这片区域由我掌管。”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突然掀起剧烈的空间波动。
一道漆黑如墨的领域骤然从她脚下扩散开来,带着山岳倾颓般的压迫感罩向四方。
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皲裂,草木瞬间枯萎成灰,原本的林间景致被成片的暗色吞噬,仿佛天地倒转,坠入了无界深渊。
黑袍男子脸上的贪婪瞬间被惊怒取代,他感受到那股领域中蕴含的毁灭之力,竟忍不住厉声嘶吼:
“住手!你疯了吗?这样下去谁也讨不了好!”
领域之外,异象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外蔓延。
暗色如潮水般吞噬着黄昏的霞光,中心处传来的恐怖压迫感让空气都在颤抖,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正在苏醒。
附近的小镇与村庄早已乱作一团,村民们望着天边那片不断扩张的黑暗,只当是强大的诡异入侵,哭喊声、惊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扛着行李拼命向远方逃窜,有人跪在地上磕头祈祷,末日般的恐慌笼罩了整个区域。
荣逸尘循着荣一的传讯赶来时,正看到那片暗色领域如活物般撕扯着空间,边缘处的气流扭曲成诡异的旋涡,连阳光都被彻底吞噬。
他望着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眼底掠过一丝凝重——这股力量,远比他预想的更加霸道蛮横。
………
黑袍男子双臂猛地张开,黑色衣袍猎猎作响,试图调动周身灵力阻止听竹,却发现体内的力量像是被无形的泥沼困住,运转间越来越迟钝。
他这才惊觉,对方强行在玄天大陆降下冥渊领域,竟能压制自己——此刻听竹虽维持着领域威压,嘴角却已溢出一丝血痕,强行撕裂空间的反噬正一点点啃噬她的经脉。
不过片刻,黑袍男子的身形便开始剧烈晃动,黑袍下的轮廓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溃散成光点;听竹也撑不住了,俏脸煞白如纸,握着长剑的手止不住颤抖。
下方的荣一紧紧护着受伤的刻薄婆婆,目光在半空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头顶的天穹突然传来“咔嚓”巨响,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利剑般撕开云层,硬生生裂出丈宽的缝隙!
空间震荡的反噬瞬间爆发,听竹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便从空中坠落。
黑袍男子趁这间隙喘息片刻,感受到束缚减弱,当即化作一道黑影冲向那道缝隙,想趁机溜走。
可刚到缝隙边缘,一道白色灵力便如锁链般缠上他的脚踝,将他狠狠拽了回来,连他手中那枚只剩一口气的小白蛇玉魄也被灵力卷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荣逸尘在半空稳稳接住坠落的听竹,沉声道:“对不住了,听竹姑娘!”
刚落地,刻薄婆婆便挣扎着扑上来,一掌带着劲风拍向荣逸尘:“放开我家姑娘!”
任谁都看得明白,方才撕裂天穹的正是荣逸尘,听竹受伤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老姐妹!”荣一急忙拦住她,“我家公子若不出手,这片区域的人一个也活不了!这里是玄天大陆,真要拼到底,代价……”
“够了。”荣逸尘打断她,目光转向被灵力捆住的黑袍男子,语气冰冷,“玄天,我们又见面了。”
黑袍男子挣扎着抬眼,眼中满是怨毒:“又来坏我好事!我一定要杀了你!”
荣逸尘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拽起,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收起你那些恶心的法子!”
“恶心?怎么会恶心!”黑袍男子像是被踩了痛脚,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
“我给你安排了身份,美貌都俱佳的女人!我制造了那么多次机会,你只要一次,就一次!我就能改变现在这鬼样子!
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好,你不愿意,我就自己来!好不容易等到这机会,眼看就要成功了,你又来坏我事,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这番语无伦次的质问让听竹、荣一和刻薄婆婆都一头雾水。
荣逸尘望着眼前的黑袍男子,眼神复杂。
谁能想到,本该是公平正义化身的玄天规则,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它吸收了太多负能量,滋生出贪婪与欲望,自身早已开始腐化,半边脸是年轻的轮廓,另半边却布满了如枯树皮般的褶皱,被欲望啃噬得面目全非。
它察觉到自身的异变后,试过无数方法都无法逆转,眼看着越来越失控,怕失去对大陆的掌控,竟暗中与诡异为伍,打开了无数两界入口,靠吸食百姓的能量苟延残喘。
后来发现了荣逸尘这个暂住的变数,便想夺取他的力量,却又不敢正面交锋,只能处心积虑安排人手靠近,甚至想用结合之法诞下后代,借此吸收荣逸尘的气运。
可荣逸尘冷心冷情,任它百般设计都无动于衷。
就在玄天规则濒临溃散之际,它感知到了听竹这股异常的力量波动,便又动了吞噬之心,却没料到,终究还是被荣逸尘拦下。
………
荣逸尘将听竹扶稳,目光转向仍在挣扎的黑袍男子,沉声道:
“听竹姑娘,听闻冥渊境内,所有生灵都无法使用灵力,不知能否请姑娘帮在下一个忙?”
听竹调息片刻,方才虽受反噬喷出鲜血,却因荣逸尘及时护住,并未伤及根本。
她抬眼看向荣逸尘,便点头应道:“可以。”
荣逸尘指尖指向被灵力束缚的黑袍男子:
“烦请姑娘在冥渊为他寻一处居所,暂且困住他,勿要让他出来。过段时日,我会亲自来此接人。”
听竹闻言皱起眉头,显然不太情愿将这麻烦人物带回自己的地盘。
但她瞥了眼荣逸尘腕间若隐若现的红痕,终究还是应道:
“好。不过,你欠我一个人情。”
“自然。”荣逸尘颔首,“只要不违背原则,届时定会还这份人情。”
“不!你们休想困住我!”黑袍男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玄色衣袍下的力量冲撞着束缚,
“你重视的那些人,全是我玄天大陆的子民!等我出去,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荣逸尘缓步走到他面前,抬手撩起自己的衣袖。
皓白的腕间,赫然缠着几根细如发丝的红色丝线,丝线末端还隐隐泛着玄天规则特有的灵光。
“这些,是你的杰作吧?”他语气平淡,指尖轻轻拂过那些丝线,“暗中给我牵的红线,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他忽然捏住其中最粗的一根红线,眼神骤然转冷:
“从现在开始,我让你看看,你是怎么被取代的。”
话音未落,指尖猛地用力。
只听“嘣”的一声轻响,那根红线应声而断,化作点点红光消散在空中。
紧接着,他又依次捏住剩下的几根丝线,毫不犹豫地一一扯断。
那些黑袍男子耗费无数隐匿之法才系在他身上的红线,此刻竟如脆弱的蛛丝般,被轻易毁去。
黑袍男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手段化为乌有,眼中的怨毒渐渐被恐慌取代,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威胁的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