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烟不说话,又要翻身过去。
魏祁按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又叹息一声沉肩靠近,看着席容烟别过去的脸庞,他放低声音无奈道:“还要与朕置气多久?”
回应他的自然只有沉默。
魏祁又问:“现在连与朕说话都不愿了?”
席容烟这才睁开眼,她看着一处失神,又道:“我与皇上没什么话好说的。”
魏祁看人终于肯开口,心放下一半,又将人托起来带进怀里坐着,低头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又叹息。
他按着她乱动要走的身子,低声服软:“是朕错了。”
“朕不该逼你回来。”
“既回来了,你怎么怪朕也好,但你与朕始终要过一生,难不成一辈子与朕疏远着。”
说着魏祁又安抚的抚了抚席容烟的发丝:“朕打算让你大哥任太常礼院,再等两年,朕再让他任礼部侍郎,知审判院。”
“烟儿,朕补偿你,补偿席家,别与朕置气了。”
只是魏祁说完半晌,也没有得到人的回应,不由微微退了退身子去看席容烟的表情,看到的依旧是面无表情没有波澜的神情。
魏祁一顿,抚上席容烟冷清的脸庞,微微垂眸:“还在生气?”
席容烟抬起脸对上魏祁的眼睛:“所以我在广陵被人两次抢了银子,也是皇上让人做的,对么?”
“是不是那马夫和那镖局的人都是你安排的?”
魏祁抿抿唇,没有直接承认,只是对上席容烟的眼睛:“外头没有你想的那般自由,你只是女子,只身一人你能去哪儿?”
“朕只是在护你,朕只是想要你回来。”
席容烟眼里露出讽刺:“所以皇上还是没有变。”
“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逼我。”
“与你从前强迫我,困住我手脚,将我困在宫殿里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你觉得应该那样做,我不过是你手中玩物,任你高高在上的摆弄。”
“可我还需得对你感激涕零对不对。”
“我还得识时务的懂事,更不应该计较,因为这是皇上在为我好。”
魏祁的脸色一寸寸下沉,又静静看着席容烟:“从前朕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朕也的确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拒绝朕。”
“朕以为所有女子都愿意成为朕的人,所以你的反抗让朕觉得挫败和恼怒。”
“朕以为你害怕了就会听话了,朕更不懂怎么讨你欢心,或许朕也放不下身段去讨好你。”
“但朕的初心并不是想要伤害你,朕只是想朕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朕,也能安稳的待在朕的身边。”
“朕只是想要留住你。”
说着魏祁低头捧着席容烟的脸庞,轻轻开口:“烟儿,你如今不管要怎么折磨我,我都愿意陪着你,愿意等到你消气的那一天。”
“但你不能否认我对你的用心。”
“即便是顾韫玉,我不否认他前世对你好,但也不妨碍他因为我放弃你,且也没有为你好好考虑过。”
“朕从来都没有逼他去死,朕只是让他与你和离,可他却死在你面前,为的是什么,为了让你带着恨留在我身边。”
“你要是真的对我做了什么,连累的不仅是你,还有你身后的家族,顾韫玉就真的不知道么?”
\"他当然知晓。\"
“烟儿,这样的人,值得你心心念念?”
席容烟一顿。
但魏祁又好到哪里去。
若是没有他从中逼迫,就没有那些事情。
但那些事情当真也没有必要再计较的,席容烟只是累了。
她不说话,垂着眼帘,让魏祁看不懂她到底再想什么。
魏祁其实也不想提起从前的事情,见席容烟不说话,他没有再提,他比谁都更想从前的事情过去。
他伸手将刚才端来的琥珀糕拿来,冰冰凉凉晶莹剔透。
他送了一勺在席容烟唇边:“浇了蜂蜜,你尝尝。”
席容烟看着面前的勺子半晌,还是张开了口。
是真不想与魏祁多说什么,早点吃完他早点走。
魏祁见人好似听进了他的话,眉目一松。
席容烟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推了魏祁的手,就说累了要睡。
魏祁心想着刚才席容烟也吃了他喂的琥珀糕,估摸着心头软了一些。
他点头,却没叫人进来,独自在席容烟面前宽衣。
席容烟看着魏祁的动作抬眉看他:“皇上睡这儿?”
魏祁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向席容烟:“这里凉爽,这处只有这一处能睡的。”
这么大的凉殿不可能只有一处床榻,不过魏祁上午就让人全搬走了,小榻都没留,就怕席容烟又赶他走。
这处凉殿的确凉爽,夜里还能听着如雨的水声入睡,睡得就更好。
魏祁是皇上,他要睡在这里自己自然不能赶她走,席容烟依旧站起来让宝珠进来给她穿衣,她出去。
魏祁脸色黑下来拉住席容烟的手:“就这么讨厌朕?”
席容烟平静的看着魏祁摇头:“臣妾不敢。”
魏祁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朕什么都不做,朕只是想与你睡在一处。”
席容烟淡然的眸子看着魏祁:“要是皇上逼着臣妾照办,臣妾自然不敢忤逆。”
魏祁气得连头都开始发疼。
一刀刀软刀子,席容烟的确知道怎么折磨人。
他将她拉到床榻上,咬着牙:“你睡着这儿!”
席容烟抬头看着魏祁:“那皇上呢?”
魏祁冷着脸:“你放心,朕不在这里睡。”
席容烟就也不管魏祁的反应,上了榻就翻过了身,又给魏祁一个背影。
魏祁站在原地看了席容烟的背影半晌,到底又强压下气恼,转身走了出去。
高义在外头见着皇上又被赶了出来,心头叫苦。
今夜他也别想好过了。
看着阴沉着脸出来的皇上,高义脑中一动,连忙弯腰过去皇上的身边,小声的说了两句话。
魏祁本不耐烦听,但听完高义的话一顿,脸上的阴郁气稍微散开些,又看着高义挑眉:“真有用?”
高义忙道:“宸妃娘娘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皇上不妨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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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里,魏祁定然是知道席容烟不想看见他,除了用膳的时候会过来两人一起,其余时候倒没来了。
席容烟也觉察出魏祁这几日好似很忙碌,她也乐得清闲。
她在园子里坐在树荫下逗鸟喂鱼,魏祁勤勤恳恳在书房忙碌,两人同住在一处行宫,却又没什么交集。
从前在皇宫内,魏祁动不动就将她困在殿内不许她出去,现在席容烟想去哪儿便往哪儿走,根本不想在意魏祁。
倒是宝珠跟在席容烟的身边心惊胆战的:“这几日皇上夜里都睡在主子寝屋旁边的竹塌上,那竹榻又硬,睡着定然是不舒服的。”
“皇上或许现在不介意,要是久了皇上生了娘娘的气了怎么办?”
“奴婢更担心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议论的话……”
席容烟知道宝珠的意思。
但她与魏祁之间两人的事情复杂。
她知道自己离不开了,只是不想让魏祁万事如意而已。
至少她知道,魏祁想方设法的要她回来,现在是在意她的。
再说魏祁要睡在隔壁的竹榻上,也不是她要求的。
凉殿里那么多间屋子,一张床塌没有,她是不信的。
魏祁是皇帝,即便他真的要睡在自己隔壁,让人准备一张更加舒适的床塌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他这么做不过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席容烟想到这里,看着池中的鱼儿顿了顿,这样幼稚的事情,没想到如魏祁这样的人也能做得出来。
她又苦笑,那自己这些日做的事情,不也是故意与魏祁置气么。
魏祁没说错,她当真就是在置气恼怒,也更不想让魏祁事事掌控。
她没有多说,撑着头用小树枝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
这时候的天色已经快要沉,今日魏祁破天荒的没有过来与她一起用晚膳,席容烟也没有在意,用完膳沐浴后就靠在凉榻上看书。
倒是高义匆匆的往席容烟这头找过来,一来便说魏祁出事了。
席容烟手上的动作一顿,魏祁身为皇帝,即便在行宫里,身边也全是亲卫,行宫四周更是里里外外如铜墙铁壁,又能出什么事。
但高义的脸色显然着急,朝着席容烟恭敬道:“陛下病了。”
席容烟看向高义问:“病了没请太医么?”
高义也一愣,别的嫔妃听见皇上病了,巴不得时时刻刻守在边上侍奉邀功,宸妃却这样淡定,细看那神色,好似也半点不在意。
他心里发凉,自己怕还有些日子不能睡个好觉了。
又连忙道:“太医去瞧过了,说皇上是染了风寒,病来的急,要人在身边好好照顾。”
“这些日皇上为了陪着娘娘,就睡在隔壁的竹榻上,那竹榻冷硬不说,夜里凉殿更凉,皇上也没盖个毯子,怎么能不病?”
席容烟怔了怔,她虽然知道魏祁睡在隔壁,但魏祁这么大一个人定然是知晓冷热的,冷了不知道盖毯子么。
她又对着高义道:“那便去请会照顾的侍女好好照顾好皇上,皇上的龙体重要。”
高义一哑,朝着席容烟叹息:“娘娘,皇上想您陪在身边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