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吉山山腹,血婴大阵
正中血池边,泾渭分明地站着两拨人。
靠外侧,靠近陆辰他们进来的甬道方向,是湘西各武道家族的残存者。
原本数十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不足二十人,个个浑身浴血,伤痕累累,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悲愤。
地上躺满了他们的同伴,死状与山道上的尸体如出一辙,都是被吸干了精血。
唯有三个身影还勉强挺立着,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的礁石。
一人正是阎正良的父亲,阎克明!
他身上的墨青色劲装多处撕裂,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嘴角挂着刺目的血痕,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
但手中一柄厚重的阔刃长剑依旧紧握,剑锋指向敌人,眼神带着不屈的决绝。
武王境的修为,此刻也显得摇摇欲坠。
另一人,则是赶来救援的阎正良爷爷,阎家当代家主——阎岳海!
这位须发皆张的老者,身上同样带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袍。
但他身姿依旧挺拔如山,周身散发着属于武圣境强者的惨烈气势,如同受伤的雄狮,死死地护在仅存的族人前方,与对面的敌人对峙。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对面一人身上,充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
最后一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身上的灰色武袍一尘不染,与周围浴血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显然刚才并未参与激战!
此人正是湘西武道协会的会长——王川!
而他们的对面,血池的内侧,则是以血髯老魔为首的天魔宫众人。
血髯老魔傲然立于最前方,他身材中等,穿着一件仿佛由凝固血浆染就的暗红色宽袍,上面用黑线绣着扭曲的魔纹。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颌下那一大蓬如同钢针般虬结、颜色暗红如干涸鲜血的络腮胡子,每一根胡须都仿佛蕴含着粘稠的邪力,随着他气息的波动而微微飘拂。
他的面容隐藏在血色胡须和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一双闪烁着残忍、贪婪血光的眼睛。
腰间,果然悬挂着几页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古老残片,上面隐约有黯淡的符文流转,散发出与周围血煞之气格格不入的古老神秘波动。
正是《九宫要术》残页!
在他身后,站着十几个气息阴冷的天魔宫骨干,大部分身上带伤,但眼神凶狠,如同嗜血的豺狼。
就在阎正良三人冲入山腹的瞬间,场中惊变陡生!
“阎兄小心!”
一直蹲在阎岳海身侧不远、同样显得颇为狼狈却似乎伤势最轻的湘西吴家长老吴振雄突然发出惊骇欲绝的嘶吼!
然而,已经晚了!
只见那一直与阎岳海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天魔宫攻势的武协会长王川,脸上那副忧心忡忡、同仇敌忾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阴冷和疯狂!
他毫无征兆地、快如鬼魅般反手一掌,掌心凝聚着压缩到极致的灰黑色罡气,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狠狠印在了阎岳海毫无防备的后心之上!
砰——!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击鼓!
“噗!”阎岳海如遭雷击,雄壮的身躯猛地向前踉跄数步。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将面前的地面染得一片猩红!
他身上的武圣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萎靡下去,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暴跌!
“爹!”阎克明目眦欲裂,嘶声狂吼,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来。
王川却在一掌得手后,身形如鬼魅般飘退,几个起落,便轻松自如地落在了血髯老魔的身侧。
脸上带着谄媚而得意的笑容,对着血髯老魔躬身道:“大人,幸不辱命!”
“王川!!!”
刘家那位脾气火爆、此刻胸前一道巨大爪痕正汩汩冒血的三爷刘莽。
挣扎着用断刀撑起身体,睚眦欲裂,口中鲜血狂涌,嘶声咆哮:“你这狗贼!竟敢勾结邪魔,坑害我湘西同道!你不得好死!”
“为什么?!王会长!你为何如此?!”
陈家的领头人捂着塌陷的胸口,满脸是血,眼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绝望和不解。
王川站定,掸了掸自己灰色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极致的自私:“为什么?哈哈哈!”
他狂笑起来,笑声在血腥的山腹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狰狞。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活命!为了长生!”
他猛地指向血池中央那翻滚的血浪和岩壁上那九十九个怨气冲天的婴儿心脏,眼神狂热如同疯子,
“血髯大人需要超凡武者的精血,越旺盛越好,来彻底点燃这‘血婴万煞摄灵大阵’的阵眼!”
“你们这些气血充盈的武夫,不就是最好的燃料吗?”
他环视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眼前绝望的幸存者,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只有无尽的贪婪:
“我王川,蹉跎武道两百年!早已到了武王境的寿元极限!大限将至!是血髯大人给了我生的希望!”
他猛地看向血髯老魔,眼中满是谄媚,“只要大阵功成,大人便会赐我无上修真法门!助我延寿长生!踏上通天大道!”
“与这长生仙途相比,你们这些人的贱命,又算得了什么?湘西武协?正道?呸!狗屁不如!”
“无耻狗贼!王川!你身为武道协会会长,行此灭绝人性、背信弃义之举,必遭天谴!”
“我吴家上下,化作厉鬼也绝不放过你!”
吴振雄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川破口大骂,牵动伤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阎家主!”周家那位半边脸血肉模糊的家主周鼎,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目光死死盯着还有行动能力的阎岳海和阎克明,“快走!带克明走!去找阎老爷子(阎开山)!”
“为我们报仇!为我们湘西…留点火种啊!快走!”
声音凄厉绝望,如同杜鹃啼血。
“爹!走!”
阎克明也猛地反应过来,强提一口真元,不顾自身伤势,就要扑过来向洞外推阎岳海。
“想走?”一直冷眼旁观的血髯老魔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枯骨,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阴寒。
他血红的眼睛扫过场中所有人,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牲畜,充满了漠然和残忍。
“你们所有人的精血魂魄,加起来,正好足够点燃最后的引子。”
他缓缓抬起枯瘦如鬼爪般的手,指向中央沸腾的血池,“省了本座再去搜寻凡人的功夫。”
“待大阵彻底开启,炼化了这吉山县五十万生灵的魂血,宫主大人便能汲取足够的力量,破关而出!”
“届时,这方天地,都将匍匐在我天魔宫脚下!桀桀桀……”
他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血红的胡须随着笑声微微颤动。
怪笑声中,血髯老魔眼中血光爆闪,不再有丝毫废话。
他并指如剑,枯瘦的指尖骤然凝聚起一点刺目欲盲的暗红色光芒!
那光芒蕴含着炼气境巅峰修士的狂暴真元和滔天血煞之气!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如同实质的暗红真气血剑,撕裂了粘稠的血色空气。
带着洞穿金石的刺耳尖啸和浓烈到极致的死亡气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射阎岳海已然遭受重创、气息奄奄的眉心!
血剑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微微扭曲,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色轨迹。
冰冷的杀机,瞬间锁定了阎岳海的所有生机!
“不——!!!”
刚刚冲入山腹、目睹这惊魂一幕的阎正良,发出了撕心裂肺、绝望至极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