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站在玄关,环视着这片属于他的巨大空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一种极其陌生的、近乎“冷清”的感觉,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
作为紫云界曾登临第六境大圆满的玄修,闭关苦修、餐风饮露、枯坐经年都是常事,心志早已坚如磐石。
可此刻,这地球上一座没有烟火气的豪华空屋,竟让他心底泛起一丝连自己都觉荒谬的……不适?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储物指环,感受着里面安静躺着的六张暗黄色、边缘磨损、材质奇特的皮质残页——《九宫要术》。
破解它们,找到剩下的隐世宗门入口,阻止天魔本体降临,本是当务之急。
可此刻,一个更清晰的念头却压过了所有计划:去找她。
引擎的咆哮撕破了南州大学校园傍晚的宁静。
黑色的路虎揽胜如同矫健的猎豹,精准地停在女生宿舍楼下的香樟树旁。
陆辰推门下车,没有提前打电话,想给苏月璃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
他倚在车边,看似随意地扫过楼上那扇熟悉的窗户,强大的神识却已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去,瞬间穿透墙壁的阻隔。
苏月璃那间布置温馨的四人寝室里,此刻只有两个女孩的气息——活泼跳脱的唐果和清冷安静的林疏影。
属于苏月璃和云瑶的那两处位置,空荡荡的。
陆辰眉头微皱,正欲转身离开,宿舍楼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唐果和林疏影拎着两个崭新的暖水瓶走了出来,显然是要去开水房。
“咦?陆辰哥?”唐果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树下的挺拔身影,
立刻拉着林疏影小跑过来,圆圆的脸上满是惊讶,“来找月璃啊?”
“嗯,”陆辰点点头,目光带着询问,“她人呢?还有云瑶?”
唐果和林疏影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最后还是林疏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清冷但清晰地回答:
“下午上完课就走了。说是...…家里有点事,回去吃饭了。”
她刻意省略了某些细节。
陆辰了然,道了声谢,转身就要拉开车门。
林疏影清冷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迟疑,压得很低:“陆辰哥……等等。”
陆辰动作一顿,回头看她。
林疏影抿了抿唇,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声音更低,语速也快了几分:
“接月璃走的……是那个欧阳泰的车。一辆很扎眼的红色法拉利。”
她顿了顿,补充道,“云瑶也一起上了车。”
欧阳泰?陆辰的眉峰瞬间锁紧,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他朝林疏影点点头,语气真诚:“多谢。”
随即不再停留,拉开车门,路虎发出一声低吼,迅速汇入校园的车流。
丽景清湖园25号别墅,苏家。
灯火通明的水晶吊灯下,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
晚餐早已撤下,空气中残留着食物的香气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高级香水混合的沉闷。
客厅中央,名贵的黄花梨茶海旁,围坐着五人。
主位上坐着苏母乔珊,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但仔细看去,那笑容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无奈。
她身边紧挨着一位衣着更为华贵、珠光宝气的中年美妇,正是她的堂姐乔慧。
乔慧下巴微抬,眼神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挑剔,正用两根涂着蔻丹的纤长手指,拈起一只薄胎白瓷茶杯,放在鼻下轻轻一嗅,
随即眉头就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开口:“珊珊啊,不是我说你,这茶……啧,火候还是差了点意思。水也不够活,泡出来涩口。”
她放下茶杯,杯底与茶托发出清脆却略显刺耳的磕碰声,
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这间装修奢华却少了几分古意的客厅,“你们家建国啊,什么都好,就是这品味……“
“到底是经商的人,少了点底蕴。掌管着苏家那么点金融摊子,也不容易。”
言语间,刻意将“那么点”咬得极重,又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安静坐在侧面的苏月璃,
”也就我们璃璃争气,出落得跟天仙似的,算是给苏家挣足了面子。”
乔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茶杯,只能尴尬地应和:
“堂姐说得是……建国他,确实志不在此。”
另一边,欧阳泰正使出浑身解数围着苏月璃献殷勤。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堆着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
将一只刚削好、切成小块的水晶梨果盘推到苏月璃面前。
“月璃,尝尝这个,澳洲进口的,特别甜润。”
他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月璃清丽绝伦的侧脸,毫不掩饰其中的炽热与占有欲,
“看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是不是这里的饭菜不合口味?”
“改天我带你去‘宫阙’尝尝他们新来的法厨……”
苏月璃秀眉紧蹙,身体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了挪,拉开与欧阳泰的距离,
清冷的眸子只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仿佛那青瓷上有什么绝世美景,
对递到眼前的果盘和耳边聒噪的讨好充耳不闻,樱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乔慧将儿子的殷勤和侄女的冷淡尽收眼底,心中不悦,放下茶杯,
脸上却堆起更“和蔼”的笑容,直接切入了正题:“珊珊啊,你看泰儿和月璃,多般配!”
“以苏家和欧阳家的亲近,知根知底。泰儿这孩子对月璃的心意,那可是日月可鉴!”
“我们欧阳家如今在金陵,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跟你们苏家,那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她无视了乔珊和苏月璃瞬间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下去,
“不像那些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野小子,没根没底的,也敢妄想攀附苏家的高枝?”
“也不想想,月璃的婚事,是阿猫阿狗都能插一脚的吗?苏老太爷那一关,他能过?”
提到苏家那位威严深重、掌控着整个古武九龙世家苏氏命脉的老太爷,
乔珊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眼神闪烁,底气明显不足:“这个……璃璃年纪还小,谈恋爱也是自由的。”
“她男朋友陆辰,我们看着挺好,稳重懂事……最关键是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也算青梅竹马。”
“至于老太爷那里,过几天就是寿辰了,到时候……到时候我们会跟老爷子报备的……”
声音越来越小。
“报备?”乔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珊珊,你太天真了!老太爷的脾气你还不清楚?最重规矩,最讲门第!”
“他老人家可是一直念叨着要和我们欧阳家亲上加亲呢!泰儿这孩子,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
她选择性忽略了欧阳泰纨绔的名声,“模样人品哪点配不上月璃?这才是老太爷心中最理想的人选!”
“妈!”苏月璃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抬起头,清亮的眸子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我的事不用别人指手画脚!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陆辰!”
“除了他,我谁都不要!更不会嫁给什么‘表哥’!”
她把“表哥”两个字咬得极重,带着浓烈的讽刺。
“月璃!怎么跟你姨妈说话呢!”
乔珊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按住女儿的手臂,眼神带着恳求和制止。
在强势的堂姐面前,她习惯性地选择了隐忍和息事宁人。
乔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罩了一层寒霜。
她正欲发作,一直坐在角落阴影里、穿着藏青色唐装、闭目养神如同石雕般的老者——
欧阳泰口中的“七叔”吴义安,眼皮微微掀开一条缝,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又迅速阖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而此刻,别墅前院精心打理的花圃旁,云瑶正蹲在一丛开得正盛的月季前,
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花瓣,小嘴撅得老高,对着那些娇艳的花朵低声嘟囔:
“真恶心!一个比一个倒胃口!那眼神,那语气……呸!”
“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还是外面的花花草草干净……”
就在这时,两道刺目的车灯光柱由远及近,稳稳地停在了苏家别墅镂空雕花的欧式院门外。
引擎熄灭,车门打开,陆辰挺拔的身影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