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秒后,房门打开,叶嘉淮高大的身躯倚在门框上,面色苍白惨淡,嘴唇的颜色也不对,哪里还有一点前面在语音里能阴阳怪气她的神气样儿。
叶嘉淮挡在门口,环抱着双臂,明明不舒服却还逞着强:“应老师有事?”
应筠又气又心疼,再也维持不住什么事不关己的人设,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叶嘉淮,你能不能别像小孩儿一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小姑娘现在训起人来,还真挺有架势的。
叶嘉淮握着门把手,并不太想让她瞧见自己的狼狈样,“我没事,你回去好了。”
回什么回。
应筠拿脚抵住即将关上的门,“嘶”的一声,听得叶嘉淮心头一紧。
“有事没有?”叶嘉淮焦急地问道,也不顾头晕不晕了,说着就要蹲下去去查看她的脚。
应筠扶住他,人先趁机从门缝溜了进去:“我没事。”
她面色淡然稳定,方才蹙眉呼痛的好像是另一个人。
叶嘉淮是真的不太舒服,没力气再去打趣她,开玩笑。
但也算看明白了,小妮子会耍心眼了。
对于撒谎骗他,应筠脸不红心不跳的,毕竟事出有因,对待这样的顽固倔强分子,就是要用一点非常手段。
应筠松开扶着他的手,平淡地指了一下床的方向,说:“你自己还能走吧,去床上躺着。”
“能走,可能会摔。”叶嘉淮尽可能言简意赅地说。
他也没撒谎,刚刚走过来开门,他就有点头晕。
应筠拽着他的手臂搭到了自己肩上,说:“那我扶着你,慢点走。”
几步路的距离,走过来时觉得千辛万苦的长,走回去反倒觉得稍纵即逝的短。
应筠扶着叶嘉淮在沙发上坐下,立刻转头去拆桌上的药。
叶嘉淮半靠在床头,看着小姑娘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高原反应难受是难受了点儿,但也不是全无好处。
至少他能知道,小姑娘还是在意他的,不是吗。
叶嘉淮方才想完,觉得心情畅快了些,身体也没那么难受了。
转头,应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说:“你别多想啊,不论是谁我都会这么照顾他的。”
还未呼出的那口气就这么滞在了胸口,叶嘉淮猛然一阵咳嗽。
应筠暂时放下手头开了一半的药,着急地去给他倒了水,递到他嘴边,喂着他喝下。
应筠递了纸巾给他:“好点了吧?”
叶嘉淮仰着头,慢慢平稳呼吸,没好气地问她:“应筠,你这么气我能得什么好儿?”
她又怎么气他了吗?
实话实说也叫气他?这个人未免太不讲理。
为防叶嘉淮一会儿又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倒打一耙,应筠索性不说话了,悄然撇了撇嘴,看他好一些了,继续扭头去拆药。
叶嘉淮显然被她给气着了,非要把事情和她掰扯清楚,他看着她的背影问:“你让他来给我送药,你怎么想的。”
“所以你是为了这个不愿意喝药?”应筠愣了一下,很快理清了头绪,她拿着药走到床边,看他的眼神和看学校里年纪最小的孩子差不多,“谁送来的有什么区别,药不是都一样。”
叶嘉淮偏过头,语调生硬地说:“应老师,我没你想的那么大方。”
分手了那么久了,谈什么大不大方,她的事,早和他没关系了不是吗,他这吃的哪门子醋。
应筠只把话在心里念了一遍,当然没说出来,否则,他怕是又要“谴责”她的。
应筠走到他头偏向的一边,把药递到他面前,尽可能温柔地说:“药是我买的,先喝了,会好一点。”
叶嘉淮轻飘飘地回了她一句:“不喝。”
应筠眉头压低,是真生气了:“叶嘉淮!”
叶嘉淮对她的震怒视而不见,用她自己说的话来堵她:“你说的保持距离,叫叶董比较好。”
应筠头一回想用不讲理来形容叶嘉淮,她压着音量,语气里的怒意却要满溢出来:“叶嘉淮,现在是赌气的时候吗?高反真的会出事的你知不知道!有的人睡一觉就……”
应筠说不下去了,她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倒好,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所以啊,她急什么呢,反正他还有力气耍脾气。
应筠收回手,不再让自己的胳膊受累了。
“你爱喝不喝!谁要管你……”狠话话说到一半,应筠盯着叶嘉淮的脸,突然怔住了。
下一秒,应筠着急忙慌地拿了纸递给他,“捂住捂住,流鼻血了。”
叶嘉淮也感受到从鼻腔里淌出的温热湿意,指腹下意识去抹了一下,是鲜艳的红。
叶嘉淮接过纸巾,按压住鼻子,还不忘提醒她:“阿筠,把眼睛闭上,转过去。”
应筠有一点晕血。
晕的还挺奇怪的,很有针对性,就是不能看别人流血。
应筠晃了晃脑袋,暂时在床头放下药,去厕所拧了湿毛巾给他。
纸巾都被叶嘉淮抓在掌心,朝外的一面都是不曾被血液沾染的,她半眯着眼,不敢看,拎起垃圾桶递到他跟前,“喏,用过的扔里面。”
应筠坐在床边,帮不上什么忙,低垂着头,听着耳侧窸窸窣窣的,时不时问一句:“好了吗?还流吗?”
“没事了。”听到这句回答,应筠才把脑袋转了回去。
叶嘉淮的一侧鼻孔里还塞着纸巾,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放在平时,应筠一定要憋着笑,在心底好好嘲笑他一番。
可现在,她哪里还有这个心情。
这次,应筠也不和他讲道理了,拿起桌上的药直接喂到了叶嘉淮嘴边,不容置喙地抬了下下巴,说:“张嘴,喝。”
小姑娘面若寒霜,深有一种他再不喝药,就掐着他的嘴巴,把药给他灌进去的势头。
炸毛的小猫得顺着毛捋,叶嘉淮见好就收,就着她的手,微微仰脖,一口一口往下咽。
应筠今天不止一次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
以前呢,是叶嘉淮哄着她喝药,现在变成了她喂他。
那个时候,叶嘉淮就把她抱在怀里,一口一个乖乖,哄着她说把最后一点喝掉。
往往等她喝完最后一口,叶嘉淮便含着糖吻过来了,和她一起分享甜蜜与苦涩。
一吻作罢,还要夸她一句真棒。
“在想什么?”冷不丁的一声,将应筠的思绪又拉扯回此刻。
应筠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她没在意叶嘉淮问的问题,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见喝光了,刚要起身再去帮他倒点温水,哪知叶嘉淮却倏然拽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