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雅俗共赏。
宋白初坐在靠窗的卡座,频频看表。
这时,一抹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宋白初皱眉,扬手喊服务员,“买单。”
秦鹤川按住了账单,“以后,宋小姐来餐厅吃饭不收费。”
宋白初不想和秦鹤川纠缠,起身朝外走。
而俞明微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仍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眼中的嫌弃,毫不掩饰,“跟我进来。”
命令的话语。
俞明微率先朝包厢走去,宋白初并未犹豫。
秦鹤川最后进来,关上了门。
“知月自小乖巧,做不来坏事。”
“警察却扣留了她,说和近来的黑客有关?甚至不让我们见面和保释。”
“是不是你做的?”
“对我母亲,你的态度也是这么恶劣吗?”宋白初看着刻薄的俞明微,不禁反问。
俞明微愣了几秒,“你提她这个不孝女做什么?”
“她哪里不孝?
“给她准备了那么好的婚事,她却一声不吭跑了,害得秦家差点一无所有。”俞明微口吻里的憎恶明显。
原来董勤说的都是真的。
当年,母亲真的是逃婚。
“她不喜欢那个男人,你凭什么逼迫她?”宋白初拔高了音量。
“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俞明微理所当然说道,“位高权重的男人,有什么不好的?”
“你不也是抛弃了你的前夫,选择了沈砚安吗?”
“她不喜欢就是不好。”宋白初斥责。
“我没时间跟你翻一个死人,三十五年前的旧账!”俞明微冷冷打断,“告诉我,怎么样才肯放过知月?”
三十五年前?
宋白初愕然。
董勤说的是30年前,1995年的事。
“我母亲是35年前逃婚的?”
“是啊!”俞明微不耐烦说道,“让沈砚安把知月放回来,你母亲AI投影的代码就是你的。”
董勤的照片是真的,俞明微也没有理由骗她。
那中间的五年,母亲在哪里?
宋白初重新拿出那张照片,想从照片中看出几许端倪,突然双眸微睁,看到了母亲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上面是伤痕。
鞭伤。
她去过秦家园林,而照片的背景明显不是园林,而是一个公馆的样子。
“我母亲35年前离开秦家之后,就没有回来过吗?”
“怎么又提那个不孝女。”俞明微蹙眉,“连她爸爸死了,都没有回来奔丧。”
“我诅咒她死在外面,而这个不孝女还真的死在了外面。”俞明微盯着宋白初微微蹙眉,说的话非常恶毒。
宋白初听到这些话,怒怼地盯着俞明微,“我不稀罕你的AI投影代码,而且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用我母亲的人像建模公布于众。”
俞明微抬高音量,“我是她母亲。”
“你根本不配做我母亲的妈!你摆布她的婚姻,诅咒她。”
“我不会让我母亲的人像为你所用。”宋白初说完走出餐厅。
她要去找董勤问清楚。
他是从什么地方放走母亲的?
母亲身上怎么会有伤?
…
雨水让视野更加昏暗的餐厅小巷内。
董勤的手枪对准了夏微的太阳穴.
夏微喉咙发紧,双手举过头顶,不可置信地对董勤说,“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不是冲着秘钥来的吗?”
“秘钥就是宋白初。”
“她想杀了你啊!”
此时,宋白初从包厢内走出来。
“你看到她的公文包了吗?”
“她笔记本电脑就在她的公文包内,系统一定在电脑里。”
而董勤冰冷的枪头往夏微的太阳穴逼近,他问,“为什么让我杀了她?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夏微完全不明白董勤的意思,但她不敢不答,“她抢走了沈砚安!”
“沈砚安本该属于我!是她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我恨死她!”
“够了吗?”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董勤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吓得夏微惊呼起来,“你在干什么!”
而这个瞬间,董勤另一只手捂住了夏微的嘴,将夏微的声音堵住。
他脸贴在夏微脸的身边,握着手枪的手微微发抖,吓得夏微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们看着宋白初举着伞,从餐厅走出来。
董勤看着宋白初从眼前渐渐消失。
他贴在夏微耳边的声音,阴冷至极。
“你不该对她动了杀念。”
“为了一个男人?”他冷笑,嘲讽,“就要牺牲掉她一条命?”
“你怎么这么贱啊!”
“惦记上人家的丈夫,就要杀掉这个丈夫的妻子!”
“不止贱,还恶毒。”
夏微呜呜叫,嘴被董勤堵住,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知道她是谁吗?”
“是我最爱的那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啊。”他扣动了扳机的瞬间。
后脑勺被抵住了冰冷的手枪。
“警告苏漾,警告舒晴,现在直接要灭口夏微。”
“儿子,你根本就不想对付她!”
“你想对付的人,从一开始就是我!”董峰浑厚的声音从董勤身后传来。
董勤顿住了。
“你居然在每一次我交代给你的任务里,留下了把柄。”
“你故意留下了把柄!”
“你想让沈砚安抓到你的把柄,你想掀翻董家!”
“我们对你那么好!”
“我全心全意栽培你!”
“你母亲对你更是无微不至!”
董勤想不到对峙的那天会来得那么早,他还没来得及和宋白初说一句真话。
他放开了夏微,缓缓转身,看向拿枪对准他的父亲,董峰。
“我是怎么来的?嗯?”董勤发笑。
董峰的目光发暗。
“你强-暴了我的母亲,那个女人鞭笞了我母亲整整五年!”
“这是我和秦淑兰之间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给了你不止一次的生命!阿勤!”
“我没有对不起你!”
“而你太让我失望了。”
董峰的手枪从董勤的头,挪到了他的心脏,扣住了扳手。
枪声在小巷响彻。
夏微捂住双耳,尖叫起来。
而董勤倒在了地上,鲜血在他身下蔓延。
他睁着的双眼,血丝斑驳,流下了泪水混到了血水和雨水里。
这折磨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只可惜,他没能和他的妹妹相认。
幸好,他没有把她拉入深渊。
深渊里,有他和秦淑兰够了。
他最痛恨的男人,董峰,全心全意地栽培他。
他最痛恨的女人,董峰妻子,如沐春风般关爱他,几乎倾尽了所有的心力。
他的母亲,秦淑兰,在无数个深夜里,在他的噩梦里告诉他,要回来看望他,要回来颠覆一切。
他在他们三人的折磨下,渐渐长大。
突然有一天,倒下了。
醒来后,他的身体长了一颗不属于他的心脏。
让他恶心透顶的东西。
他有时候会想,就是因为他长了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
所以,秦淑兰不回来了。
明知道这里,有让她死而复生的方法。
她宁愿看着她女儿孤苦无依,宁愿死也不肯回来。
她有多么痛恨这里,也就多么痛恨他。
枪声震天响。
宋白初吓了一跳,心脏莫名地颤动。
雨伞从手中坠落。
她冒着风雨,朝着枪声的方向看去,循着枪声的方向走过去,跑过去。
她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总感觉她该去看看。
她站在小巷门口,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余一滩血水,不断被雨水冲垮。
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警车,救护车,接踵而至。
她坐在车内录口供,蓦然地对上了一双淡漠的目光。
沈砚安撑着伞,气息不平地站在那里。
“局座,夫人可以走了。”
沈砚安走到了宋白初面前。
她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几乎目睹了枪杀案,却没有打给他。
沈砚安伸手拉宋白初的手,而宋白初却错过了。
她笑对他说,“我没关系。”
笑得真难看。
沈砚安触及宋白初苍白的小脸,将雨伞放到她手里,转身朝前走。
他拉开了后座的门,回头看去,身后竟是空无一人。
远远眺望过去,宋白初上了自己的奔驰车。
她猛踩油门,绝尘而去。
沈砚安站在大雨里,用力地关上了车门。
…
宋白初赶到医院,冲进董勤的病房。
里面床铺整洁,垃圾桶空无一物,白天的水果刀和苹果都不见了。
有护士过来,“顾夫人,这个病房的病人已经出院了。”
“你有他的联络方式吗?”宋白初紧张追问。
“有,我给你找一下。”
宋白初按着护士提供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秒就被接通了。
“谁?”
“我找董勤。”
“阿勤啊,他出国了。”
“突然出国了吗?”
“嗯。”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联系上他吗?”
“要几年吧,也许更久。是特殊的保密型工作,不方便给你联系方式。你是哪位?有什么话和他说,我可以转告。”对面是一个温和的女声,“我是他母亲。”
“我……”宋白初目光触及从电梯走出来的沈砚安,“没什么。”
她挂了电话。
“顾夫人,还要帮你查什么吗?”
“不用了。”
宋白初有礼貌的回应,一颗心全部系在消失的董勤,和被鞭笞的秦淑兰身上,甚至没有发现护士一直喊她顾夫人。
沈砚安淡漠的目光,疏离地看着宋白初。
她浑身湿透,人也在发抖,却迫不及待地扔下他,赶来了医院。
来看望谁?
顾云深?
沈砚安靠近。
宋白初后退,“我自己可以走。”
而沈砚安直接将宋白初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上车,抱着她回到香公馆,抱着她进了浴室,将人堵在了放满热水的温热浴缸里。
他伸手给她脱衣服,她按住了他的手,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沈砚安攥住了宋白初的小脸,怒火收敛不住,却也压低了声音,“不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