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改革的脚步迈得更大了。
国家欣欣向荣,连服装厂也在思维转变的蒲十三的努力下,进入了高速的运转。
新厂长也终于见识到,这位得过奖的大学生的本事。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足以让小福从一个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变成会踉踉跄跄走路的小奶娃。
一岁零两个月的时候,小福就会喊“叭叭”“麻麻”了。
如今个体户增多,供销社的海产品不好卖了,宋海建和大队的渔民都失去了和供销社的合作。
这也让大伙儿清闲下来。
村里其他人本来也想学宋海建,搞个小店面,把每天打到的鱼弄到城里卖。
可房子哪儿是想买就买,想租就租的?
他们只能在县城的街道两边摆摊。
可这种摆摊又是不被允许的,因为没有固定的场所,办不了个体户工商营业执照!
所以还是和以前一样,被打上了“投机倒把”的标签。
没辙,渔民这只好想别的主意。
他们来找宋海建取经。
宋海建坐在躺椅上,小福趴在他身前,拿着一块黑炭在他脸上画画。
“海建啊,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大伙儿的鱼都卖不出去,以后吃饭都成问题了!”
宋海建闭着眼睛,不然他怕小福手里的黑炭,会戳到他眼珠上咯!
嘴上答着:“我虽然有个店面,但我那船队一天打的鱼,自己都倾销不过来,所以这事儿确实爱莫能助。”
闻言,几个捕鱼队的老叔都沉默了。
蒲勇华吸了吸老烟枪,眉头紧蹙着思索很久,才开口询问:“海建,福县那边的供销社,还要不要干货了?”
宋海建一听,张嘴正要说话,小福直接把黑炭戳了进去。
“呸呸呸!”
宋海建赶紧坐起来,吐出嘴里的炭,小福愣愣地看着他:“叭叭?”
宋海建抬手抹嘴,十分无奈地扭头喊人:“妈,妈!”
厨房里正给小福弄蛋羹的陈桂兰,听到声音“哎”了一声。
“小福的蛋羹蒸好没有啊?她快把我的脸画成大花猫了!”
陈桂兰匆匆地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海碗。
“来啦来啦!”
看见女婿的脸被黑炭画得乱七八糟的,陈桂兰“哎哟哎哟”直叫,“小福,不是让你不许画人家脸吗?看你妈给你教的!”
她赶紧上前把小福拉走,小福一只手被外婆牵着,一只手抓着黑炭块伸向爸爸,“嗯——嗯——”
小福撅起屁股用力,不想让外婆把自己拉走。
因为在爸爸这里,她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又不会挨骂。
陈桂兰没办法,只好使出了美食引诱法,将蛋羹端到小福面前,“走,外婆领你去外头吃蛋羹,香喷喷的蛋羹,你闻闻?”
小福闻到了香气,这才把视线从爸爸身上挪开,盯着面前的蛋羹。
然后小福微微张嘴,嘴角迅速分泌出晶莹的液体……
见状,陈桂兰趁机把她抱走了。
“海建,你家这闺女鬼灵精的,跟她妈小时候怪像的。”蒲勇华笑呵呵地说道。
作为村里的老人,他们几个都是看着宋海建这一辈长大的,对幼年的蒲十三自然也十分了解。
宋海建笑了笑,起身拿了条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脸。
然后,走回来坐到他们身旁。
“勇华伯,我也不瞒你,现在供销社的生意都不好做了。但在福县,海鲜干货的市场确实可以,可问题是,我们何必紧盯着一个福县?”
宋海建这话一出,几个老叔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蒲勇华一脸期待地注视着他:“海建,那依你的意思,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卖?”
“当然了。”宋海建的神色很严肃,“这件事非常有难度,我们国家目前交通不方便,所以各个地区的东西并不流通。可想而知,在没有海的内陆地区,海产品多受欢迎了!”
“以前,我们也没办法将海产品卖到内陆去。但现在,我们可以加工成干货,同样重的干货,泡发后是几倍的海鲜,利用这点,我们能让内陆地区的人民也吃上海产品。”
“可你也说了,交通不方便,我们总不能靠双腿走过去吧?”一位老叔忍不住说道。
宋海建叹了口气,“老叔,这个就看大伙儿能不能吃苦了。我只负责给大伙儿支招,你们要是胆子大的话,可以先到县城坐客车,然后到市里坐火车……”
没等他讲完,又一个老叔沉不住气了:“娘也!又是客车又是火车的,这得多少钱啊?卖那些干货的钱,怕是连本都不够吧!”
蒲勇华瞪他一眼:“别打岔!认真听海建讲完!”
那人便闭上了嘴巴。
宋海建沉声道:“客车的票逃不了的,但是火车,想要逃票还是很容易的。勇华伯,这些事情我不说你应该也懂,我们既然想赚钱,那就不能循规蹈矩,有时候违反些规定是难免的。”
“如果说你们连这都豁不出去,那就别想着折腾了,老老实实地种地打渔,能混个温饱就行了。”
说实话,这个年头能混出人样的,那都是胆子大的。
说得不好听一点,老实人、“好人”,那都是当穷人的命。
只有不按常理出牌的、不安分的人,才能突破时代的局限,吃上时代的红利。
就像宋海建,他是个老实人吗?
当然不是了。
他从八岁起就开始耍心机。
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维护着和重要人物之间的交情——也就是行贿!
无奸不商啊!
而在这个渔村,大多数人还是木讷本分的。
因此宋海建的这席话,对他们造成的冲击是有的。
可蒲勇华这人吧,一向都很有远见。
他静静地抽着老烟枪,吞云吐雾间,就做出了决定。
“我们穷了几辈子,苦了几辈子,现在海建挣钱了,住上了二层小楼房,还在县城开了店,说明我们努努力,是有机会摆脱从前的苦日子的。”
“既然这样,那我建议,大胆地跟着海建说的路子走!不规矩就不规矩吧,只要我们不干伤天害理的事,老祖宗也不会怪我们的。”
蒲勇华话音落下后,几个老叔似乎也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