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没有蕴含任何灵力,却像是带着某种天地法则的重量,每一个字,都砸在苏辰的心神之上。
他刚刚重塑的、圆融无暇的五彩金丹,在这声音面前,竟也泛起了一阵不稳的波动。
苏辰没有回应。
他只是站得更直了一些。
从对方身上,他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那是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寂寥,仿佛是从一片已经死去了亿万年的枯寂宇宙中,走出的最后一道影子。
玄色长袍的身影,对苏辰的沉默毫不在意。他似乎是自顾自地,用一种审视器物般的口吻,继续说道:
“可惜了。若非你这血脉中,混杂了那群蠢货的‘守护’执念,倒是个不错的容器。”
“本座的计划,耗费了万载光阴,眼看就要功成。却被你这么个……小虫子,给掀翻了棋盘。”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可这片被他强行稳住的空间,却因为他话语中的情绪,开始出现细微的、不祥的震颤。
玄天道宗宗主。
不,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苏辰体内的混沌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奔涌。他想起了冷月寒,想起了星月宗山门外的血战,想起了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同门。
滔天的怒火,在他胸膛中燃起,几乎要将他刚刚稳固的境界冲垮。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苏辰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
“东西?”
那玄袍身影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他第一次,微微侧过了头。那张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孔,轮廓模糊,唯有一双眼睛,亮起了两点幽幽的、宛如鬼火的光。
“本座,来自仙界。”
此言一出,苏辰的心头猛地一跳。
“只不过,是早已残破的仙界。”
那声音带着一种追忆,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毒。
“一个……被混沌彻底吞噬,只剩下残垣断壁的世界。那里,没有生灵,没有光,只有无尽的虚无和冰冷。”
“本座,是唯一的幸存者。”
他伸出一根枯槁的手指,指向了头顶那片黑暗的虚空,指向了那座已经崩毁的祭坛。
“你以为,本座开启这通道,是为了飞升?是为了所谓的超脱?”
“错了。”
“本座,是要引下更纯粹、更庞大的混沌本源,用这片生机勃勃的天元大陆为薪柴,为炉鼎,去‘重塑’……本座的故乡!”
轰——!
苏辰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所守护的一切,他所为之奋战的一切,在对方的口中,竟只是用来点燃另一座坟墓的……柴火?
天元大陆亿万万的生灵,都只是……祭品?
“你们这些卑微的生灵,能成为本座世界重生的基石,是你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那道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淡,那么的理所当然,仿佛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理。
这种发自骨子里的、对整个世界的蔑视,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能刺痛苏辰的心。
他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正邪之争,也不是道统之战。
这是一场……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吞噬!
他所要面对的,是一个企图拖着整个天元大陆,去给他那死去的故乡陪葬的……疯子!
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亿万座大山,轰然压下。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背负的,不再仅仅是星月宗的存亡,也不再是与大师姐的约定。
是这片天地,是这片土地上,所有活着的、呼吸着的生命。
……
山门之外。
当那道寂寥而恐怖的气息,从地底深处弥漫开来时,整个战场都为之一滞。
冷月寒刚刚因为苏辰突破而亮起的眼眸,瞬间被一片冰冷的阴霾所笼罩。
这股威压……
远在金丹之上,甚至超越了她所认知的所有元婴强者!
她心头狂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知道,苏辰在下面,正独自面对着一个她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
她看着周围那些还在浴血奋战的同门,看着那座在战火中飘摇的护山大阵。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深处,破土而出。
为了苏辰……为了宗门……
……
地底。
就在苏辰的杀意攀升到顶点的时刻。
那玄袍身影,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他抬起了手,隔着遥远的距离,对准了被苏辰安置在一旁的星月宗宗主。
一缕比之前浓郁百倍的黑气,自他指尖射出,没入了宗主毫无生气的身体里。
“唔……”
一声压抑的、充满了无尽痛苦的低吟,从宗主的喉咙里发出。她那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里面没有神采,只有一片被黑气搅动的混沌与疯狂。
玄袍身影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要用这种方式,引爆宗主残存的意识,用她最后的痛苦与疯狂,来干扰苏辰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