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卷起血腥与尘土，却吹不散那片笼罩战场的璀璨金光。
“卍”字佛印横亘于空，巨大无朋，宛如一轮金色大日镇压尘世。
纯粹、浩瀚、至阳至刚的佛力凝固了空气，每一缕流动的风，每一粒跳动的尘，都被这股力量禁锢，动弹不得。
大阵中央，法相须发皆张，双目赤红如血，与三位师弟一同，将毕生功力毫无保留地灌入阵眼。
他看着阵外那个孑然而立的青衫身影，声音嘶哑地咆哮。
“聂师道！休要猖狂！
此乃我无量寺传承百年之绝学，由我四大师兄弟联手布下，牢不可破！
凭你也想撼动？痴人说梦！”
声浪滚滚，裹挟着无上威压，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那些幸存的武林人士，刚刚从被屠戮的恐惧中稍稍回神，看到这神迹般的佛门大阵，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无量寺的《金刚伏魔圈》，传说中连大宗师都能镇压片刻，聂师道再强，终究是凡人之躯，如何能抗衡这等神威？
然而，聂师道只是静静地站着，脸上甚至带着一抹饶有兴致的微笑。
“哦？是吗？”
“佛法无边，可惜你们走错了路。今日，便让尔等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道’。”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毁天灭地的招式前奏。
他只是那么闲庭信步般，一步一步，朝着那金光万丈的“卍”字光罩走去。
他走得很慢，青衫在佛光映照下，纤尘不染。
他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
就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手指，白皙，修长，指尖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一半漆黑如墨，一半纯白如玉。
黑白二气交织流转，形成一个微小却又深邃的漩涡，仿佛蕴藏着天地间最原始的奥秘。
“装神弄鬼！”
法相怒吼，催动功力到了极致，金色光罩光芒暴涨，几乎要将黑夜彻底化为白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根手指。
在万众瞩目之下，聂师道的手指，终于轻轻地、不带一丝烟火气地，点在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金色光罩之上。
“啵！”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脆响，仿佛一个肥皂泡被轻轻戳破。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这一刻缩成了针尖大小。
只见聂师道那根手指点中的地方，那个由黑白二气组成的微小漩涡，如一个无底的黑洞，开始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金色佛力。
那浩瀚如海、霸道绝伦的佛门圣力，一旦靠近那个漩涡，便如泥牛入海，瞬间消弭于无形。
更诡异的景象发生了！
随着佛力的不断涌入，聂师道指尖的漩涡非但没有被撑爆，反而愈发凝实，他整个人的气息，也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节节攀升！
他在吸收！
他在转化！
他在用《金刚伏魔圈》的力量，来滋养自身！
“这……这不可能！”
法相脸上的狰狞与自信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和茫然。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三位师弟苦苦维持的大阵，正在从内部被瓦解，那股力量不是被摧毁，而是被“偷”走了！
“师兄！功力……功力在流失！”
一位长老惊恐地大叫，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颤栗。
坚不可摧的金色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稀薄，其上梵音禅唱戛然而止，神圣威严的光辉迅速褪去，最终，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化作漫天金色光点，如梦似幻般，缓缓消散在夜风里。
大阵，破了。
破得如此轻易，如此诡异，如此……不合常理！
“噗！”
法相与三位长老如遭雷击，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踉跄着后退，脸上写满了信仰崩塌后的惊骇欲绝。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法相死死地盯着聂师道，浑身抖如筛糠，哪里还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模样，
“你……你这到底是什么妖法？！为何能克制我佛门正宗功法！”
聂师道的内心，此刻一片空明。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由佛力转化而来的精纯能量，对陛下所赐的这门神功，有了更深的领悟。
“金刚伏魔，好大的名头。
可惜，你们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佛力浩瀚，既可为‘降魔杵’，亦可为‘渡人舟’。
你们将其化为纯粹的杀伐之力，早已落了下乘。
陛下所赐的《不死印法》，才是真正触及‘生死’与‘能量’本质的至理啊。”
他看着眼前道心崩溃的法相，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
“这不是妖法，这只是你们未能触及的‘理’。”
他的声音平静而淡漠，
“当力量被执念束缚，便不再是佛，而是魔。
放下屠刀，回头是岸，这是送你们的最后一句话。”
“理……”
法相喃喃自语，眼神空洞，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他
坚守了一辈子的信念，在这一刻，碎得彻彻底底。
“阿弥陀佛……”
四位高僧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绝望与死寂，齐齐垂下手臂，放弃了所有抵抗，束手就擒。
而就在此时，那些原本指望无量寺翻盘的武林人士，看到最强的底牌被如此轻易地瓦解，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不知是谁第一个喊道：“跑啊！”
数十道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发了疯似的朝着四面八方的密林中窜去。
一直静立于后方，仿佛不存在的曹公公，嘴角勾起残忍的冷笑。
“哼，一群蝼蚁，还想跑？”
他那尖细的嗓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柔。
“聂大人解决了大的，这些小的，就由咱家来收拾干净。
陛下的江山，不容许任何污点存在。
今夜，这太玄山脚，便是他们的集体坟场！”
话音未落，他宽大的袖袍猛然一拂！
“咻咻咻咻咻！”
三千红丝，铺天盖地！
无数道比发丝更细、却比精钢更韧的血色丝线，从他的袖中爆射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血色囚笼，将所有企图奔逃的武林人士全部笼罩在内！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救命！我不想死！”
绝望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曹公公看都未看，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凌空，猛然一握！
囚笼，瞬间收紧！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切入血肉的声音，密集得连成一片。所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血雨漫天！
殷红的血雾弥漫开来，数十名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武者，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便被切割成了碎块。
三千红丝倒卷而回，没入曹公公的袖中，不沾半点血迹。
聂师道与曹公公并肩而立，目光越过这片修罗场，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太玄山巅。
曹公公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轻声说道：
“聂大人，杂鱼已清，该请盟主郑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