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男生宿舍,一推门就被室友们围住了。
“哟,回来啦?和柳小婷进展到哪一步了?”
“刚才有人看见你们在女生楼下依依不舍呢!”
“从实招来,什么时候请我们吃脱单饭?”
徐大志笑骂着推开他们:“去去去,别瞎起哄。”但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随后他整理了一下宿舍的东西,跟舍友挥手告别回家了。
回家洗漱之后,跟妹妹徐大敏和妈妈袁翠英聊了会天,完毕后躺在自己房间床上,徐大志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柳小婷期待的眼神,一会儿是赵斌那边的合作事宜,还有期末考试的成绩、寒假的安排...各种事情搅和在一起,像一团乱麻。
他索性坐起来,拿出笔记本开始规划。省城电子市场的营销方案得提前准备,柳小婷实习的事也得找罗导他们约饭说话,还有他自己明年的计划...
写着写着,他不自觉地在柳小婷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小爱心,画完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涂掉了,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好在没人进他房间。
窗外,月光洒在薄薄的积雪上,映得夜空微微发亮。徐大志望着窗外,忽然对即将到来的寒假充满了期待。
或许这个冬天,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呢?
冬天的寒风跟小刀子似的,嗖嗖往人脖子里钻。大学里头早就没了几个人影,眼瞅着就要放寒假,学生们不是缩在宿舍取暖,就是提前溜回家躲年关去了。
徐大志从柜子里拎出两袋包装精致的镜湖老酒,掂量了一下,嘴角一扬:“严老师啊严老师,这回可得让你好好喝一壶。”
他可不是一般的学生。校园外,他是小麦电子和镜湖酒业两个大摊子的幕后老板,年纪轻轻就被不少人喊作“徐董”。可一转身回到学校,他又成了那个经常逃课、却总被系里老师惦记的“大志同学”。
这年头,谁还没几个身份?但只有在政经学严开明老师那儿,徐大志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不戴面具,不玩套路,不必是谁的老板、谁的学生、谁的哥哥。
就只是徐大志。
他裹紧棉大衣,踩着半旧不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嘎吱嘎吱”往教师家属院蹬。路上冷清,可他心里热乎。想起这一两年来的事儿,他自己都觉得像做梦。
从前那个和皮包公司差不多的“世界通营销办事处”,被他几番神操作,居然真搞出了名堂。尤其是最近那句“送礼只送镜湖酒”的广告词,天天在京视黄金时段滚动播放,搞得现在镜湖酒业门口天天排长队等提货。货车司机都说:“这酒卖得,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徐大志想着就乐,一没留神,差点轧着路边的冻冰溜子,车把一歪,他赶紧蹬住地:“好家伙,这要是摔了,两袋好酒可就真‘碎碎平安’了。”
敲开严老师家门时,屋里飘出一股淡淡的烟味。严开明披着件旧毛衣,手里还捏着半支烟,一见是他,眼角笑出褶子:“哟,徐总亲自上门?难得难得,是不是又逃我课心里过意不去了?”
徐大志嘿嘿一笑,也不客气,脱了鞋就往里走:“看您说的,我这不是负荆请罪来了吗?”说着把两袋酒往桌上一放,“镜湖精品黄酒,专程孝敬您的。”
严开明推了推眼镜,瞅了一眼酒,又瞅瞅他:“你小子,现在架子大了,我的课都敢不来。”
“哪能啊!”徐大志自己找杯子倒热水暖手,“实在是厂里事多,年底了,送礼的需求噌噌涨,几个厂的生产线日夜不停工。我这是‘瞎子放驴——不松手’啊,实在走不开。”
严开明哼笑一声,没真生气。他这学生,他清楚。从上半年开始,他就注意到徐大志不一样。别的学生逃课是偷懒,徐大志逃课是真忙。而且忙得风生水起,忙出了名堂。
他拉开椅子坐下,扔给徐大志一支烟:“说说吧,最近又搞什么大名堂了?你们镜湖黄酒的广告,现在连我家老太太都能背出来。”
徐大志接过烟,却没点,只是捏在手里转:“没啥,就是趁着年关,推了一把礼品市场。我们华夏人讲人情,过年送礼就是刚需。我们只不过是喊出了大家心里的话而已。”
严开明眯着眼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你呀,脑子是活。不过别忘了,你还是个大学生。”
“知道知道,”徐大志凑近些,笑容收敛了些,“严老师,说实在的,有时候我也累。在外头跟人打交道,每句话都得掂量三分。也就是在您这儿,我能喘口气。”
严开明没接话,只是默默抽着烟。烟雾缭绕里,他仿佛看到几年前刚从大学走出来的自己,也曾经像徐大志一样,满怀热情,以为能改变什么。如今他成了教书匠,而眼前这个学生,却正在搅动一片他从未涉足的现实江湖。
半晌,他按灭烟头,忽然说:“你送的酒,我收了。不过课,年后还得来上哦。”他从抽屉里取出讲义,“政经学学课,不是你那些营销套路。它能教你底层的逻辑——为什么你的广告会火?为什么年底酒好卖?这些东西,懂了,你能走得更稳。”
徐大志认真点头,从兜里掏出几张礼品券,推到严开明面前:“这几张您拿着,年底了,给师母带去也好,送亲戚朋友也行。镜湖黄酒,现在拿得出手。”
严开明瞥了一眼,没推辞,顺手塞进毛衣口袋,笑骂:“滑头!拿这个堵我的嘴?”可他眼里没半点责怪。
徐大志笑嘻嘻的,又补了句:“哪儿能啊,这是老弟的一片心意嘛。”
窗外天色渐暗,风吹得窗户微微作响。屋里烟雾混着茶气,暖和得让人不想动弹。严开明忽然问:“大志,你搞这么多事,最终图个啥?”
徐大志沉默了一会儿,难得收起嬉皮笑脸:“老师,我就是觉得,人活这一辈子,不能白来。能做点事,帮点人,留下点名声,挺好。”
严开明望着眼前这个早已超越普通学生定义的年轻人,轻轻点头:“行。你心里有数就成。”他拿起一袋酒,掂了掂,“这酒,今晚开了?”
“开!”徐大志一拍腿,“我陪您喝两杯。”
严开明笑着起身去找开瓶器,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莫名透着一股踏实。徐大志静静看着,心想:这大概就是他拼命奔跑之余,最贪恋的片刻安宁。
酒香渐渐弥漫开来,而窗外,一九八九年的冬天,春节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