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乌尔乌尔乌的警笛声
陈建军的指尖叩击着证物袋,里面的记账本像块发霉的面包,散发着陈旧的纸页味。2022年10月17日,当叶明海食堂的墙砖被撬开时,掉落的不仅是这本记满羞耻的账簿,还有片枯黄的竹叶——它夹在2009年2月14日那页,旁边用铅笔写着\"丽华与侯\",字迹被反复涂抹过,像道结痂的伤口。
一、账簿里的春天
\"2009年1月5日,王丽华与叶明海,县城招待所302房,消费120元。\"小林念出条目时,声音里带着不忍。陈建军盯着\"侯文贵\"三个字频繁出现在开房记录中,忽然想起侯文贵前妻逃跑那晚,叶明海所谓的\"牵线\"不过是把两个绝望的人推下悬崖——一个为了摆脱家暴,一个为了掩盖杀人。
账簿最后一页夹着张车票,2009年9月19日,老鹰岭村至县城,乘客栏写着\"柳云\"。陈建军想起柳云鞋底的泥土检测结果,日期正是那天。原来他不仅是旁观者,更是这场杀戮的拾遗者,踩着血迹捡走了足以让他减刑的秘密。
\"队长,\"技术员举着物证袋,\"账簿内页检测出柳云的指纹,还有......\"他顿了顿,\"王丽华的口红印。\"陈建军望着窗外的秋雨,想起庭审时王丽华涂着红唇的嘴角扬起的弧度——那是种猎物与猎人不分彼此的微笑。
二、出狱者的黄昏
柳云站在监狱门口,嗅着自由的空气里混杂的柴油味。十年前他靠扒窃为生,十年后依然穿着入狱时的旧夹克,只是内衬里缝着从记账本上撕下的几页纸,上面的数字像符咒,能让他在午夜梦回时不至于被山林里的哭声吞噬。
\"柳先生,你的快递。\"门卫递来个牛皮纸袋,没有寄件人信息。拆开时,张照片掉出来:2009年的秋天,他蹲在叶明海家墙外,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手里攥着个帆布包——正是他偷走记账本的瞬间。照片背面写着:\"我知道你埋了什么。\"
字迹是李芳的。柳云想起侯文贵的现任妻子,那个总在厨房里偷偷观察他的瘦女人。原来她早就知道,知道他每次去叶明海的食堂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确认那面墙是否还藏着秘密。他摸了摸夹克口袋里的刀片,嘴角扯出冷笑:猎物和猎人,从来都是随时互换角色。
三、山林的呼吸
老鹰岭的秋雨浸透腐叶,陈建军踩着泥泞来到第三棵歪脖子树下。泥土里隐约有新翻的痕迹,像道未愈的伤疤。他蹲下身,指尖触到块金属——是枚金戒指,内侧刻着\"全军\"二字,正是柳云从尸体上顺走的那枚。
\"队长!\"小林举着金属探测器跑来,\"东边两百米,又发现石板!\"雨声中,警笛声由远及近,\"乌尔乌尔乌\"的频率与十年前那晚的拖拉机轰鸣重合。陈建军望着连绵的山林,突然想起柳云在减刑申请里写的话:\"皮裤套棉裤,必然有缘故。\"原来最厚的棉裤里,裹着的不是寒冷,而是无数个被掩埋的春天。
法医报告在凌晨三点传来:新发现的石板下,是具同样用塑料薄膜包裹的尸体,死亡时间约十年前,颅骨有钝器伤。陈建军盯着报告上的\"碎花衬衫碎片\",想起柳云出狱时穿的夹克内衬——那上面的布料纤维,和这片碎片严丝合缝。
四、未拆封的真相
柳云坐在长途汽车站,望着窗外的雨幕。匿名信里的照片被他撕成碎片,混着口水咽进肚里。候车厅的电视正在播新闻:\"老鹰岭再发埋尸案,警方锁定前科人员......\"他摸了摸夹克口袋里的刀片,刀片上还沾着李芳的血——那个愚蠢的女人,居然想从他这里敲诈出后半辈子的生活费。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匿名短信:\"下一个该我举报你了,这次不是为了减刑。\"柳云猛地抬头,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身后站着个戴帽子的男人,身影有点眼熟。他想起十年前那个秋天,当他把记账本塞进墙缝时,曾瞥见竹林里闪过的碎花衬衫——原来除了他,还有人在收集秘密。
警笛声再次响起时,柳云已经混进人群。他知道,在老鹰岭的某个角落,还有第三块石板,下面埋着最致命的证据:2009年9月19日那晚,当王丽华们忙着掩埋张全军时,有个穿碎花衬衫的女人正在隔壁山头挖另一个坑,而他,亲手帮她递了把铁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