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血色网恋的真相**
蓝山县公安局审讯室。冰冷的白炽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狭小的空间照得没有一丝阴影。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消毒水、旧家具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唐利海戴着手铐，瘫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脸色灰败，眼窝深陷，身体因毒瘾发作和巨大的恐惧而不停地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他那双曾经在网络上编织甜蜜谎言、在Atm机前紧张张望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涣散和无法聚焦的绝望。
陈锋坐在他对面，脊背挺直如松，目光如同两柄淬火的利剑，穿透空气，牢牢钉在唐利海身上。林薇坐在陈锋侧后方，面前的桌上摊开着厚厚的卷宗，里面是铁一般的证据链。另一名负责记录的预审民警，笔尖悬停在记录本上，等待着那迟来的、沾满血腥的忏悔。
“唐利海。”陈锋的声音打破了令人心悸的沉默，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唐利海紧绷的神经上，“抬起头，看着我。”
唐利海的身体剧烈一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眼皮，目光畏缩地触碰了一下陈锋冰冷的视线，又迅速垂下，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手腕上那副冰冷的手铐。
“你认识林晓红吗？”陈锋单刀直入。
唐利海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却没能组成一个清晰的词。他下意识地想摇头，但接触到陈锋洞悉一切的目光，那微小的动作僵在了半途。
“不认识？”陈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嘲讽，“‘诚信是金’？‘小波’？这些名字，你总该认识吧？”他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点开一份文件，转向唐利海。屏幕上，赫然是“诚信是金”与小林的聊天记录截图，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此刻在审讯室的灯光下显得无比讽刺和狰狞。
唐利海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别开脸，不敢再看。
“‘小军’呢？”陈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压迫感，“那个哭喊着哥哥被绑架、急需救命钱的‘弟弟’！唐利海，你一个人扮演两个角色，玩得挺溜啊！把林晓红耍得团团转，骗光了她辛苦攒下的八万块血汗钱！最后连她刚发的四千块工资都不放过！1月10号下午，就是你用‘小军’的身份，把她逼到Atm机前取空了卡里最后一分钱，对不对？！”
“我……我没有……不是……”唐利海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哭腔，却苍白无力。
“没有？”陈锋猛地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巨响在狭小的审讯室里炸开，吓得唐利海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一下！陈锋站起身，拿起另一个物证袋，里面正是那部粉色的翻盖手机和银色的笔记本电脑！
“那这个呢？！”陈锋将物证袋重重地放在唐利海面前的挡板上，“林晓红的手机！她的电脑！为什么会在你出租屋的抽屉里？！为什么？！！”
唐利海的目光接触到那熟悉的粉色手机，尤其是上面那个他曾在聊天时调侃过的卡通贴纸，如同被闪电击中！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变成一片死灰！他猛地向后缩去，仿佛那物证袋里装着噬人的毒蛇，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淌下。
“还有这个！”陈锋将几张打印出来的Atm取款凭条甩在挡板上，时间、地点、金额清晰无比，“1月19号晚上10点47分！林晓红失踪八天后！她的银行卡在解放东路工行Atm被取走三千块！取款的人是谁？！就是你！唐利海！！”陈锋指向旁边墙上挂着的显示屏，上面正定格着Atm监控中那个包裹严实、只露出紧张双眼的“鬼影”，以及旁边技术比对后与唐利海面部轮廓完美重合的线条图！
“看看！看看这张脸！看看这双眼睛！不是你，还能是谁？！！”陈锋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审讯室里回荡。
铁证如山！物证如山！影像比对如山！
唐利海的心理防线，在这接二连三、无可辩驳的铁证轰击下，终于彻底崩溃！他猛地用带着手铐的双手抱住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绝望的哀嚎！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起来。
“啊——！！！我说！我说！！我都说！！！”他抬起头，涕泪横流，脸上混杂着极度的恐惧、崩溃和一种扭曲的解脱，“是我！都是我干的！小波是我！诚信是金是我！小军也是我！钱是我骗的！卡是我取的！人……人也是我杀的！！”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唐利海粗重、带着哭腔的喘息声和林薇笔尖在纸上快速记录的沙沙声。
陈锋重新坐下，目光依旧冰冷，但锐气稍稍收敛，他知道，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现在需要的是引导这个恶魔，将所有的罪行细节吐露干净。
“说！从头到尾！一点不漏地说清楚！你和林晓红怎么认识的？怎么骗她的钱？最后，又是怎么杀害她的？！时间！地点！过程！！”陈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唐利海瘫软在椅子里，眼神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个被罪恶掏空的躯壳在机械地陈述。
“去年……大概是夏天吧……”他的声音飘忽，带着回忆的麻木，“在qq上……随便搜附近的人……加了她……看她资料，是个按摩的，觉得……觉得这种女人容易骗，也……也需要感情……”他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如何精心营造“诚信是金”这个成功、体贴、渴望真爱的假人设，如何用甜言蜜语和虚假承诺一步步攻陷林晓红孤独的心防，让她深陷情网。
“聊熟了……就让她叫我‘小波’……”唐利海的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得意，转瞬又被恐惧淹没，“她……她太傻了……太好骗了……我说什么她都信……我说爱她，想娶她，给她好日子……她就真的信了……”他开始描述如何编造生意困难、资金周转不灵的理由，从小额试探到狮子大开口，一次次骗取林晓红的积蓄。每一次得手，都让他毒瘾的渴望得到暂时的满足，也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后来……她……她没钱了……我就……就想到了用‘小军’……”唐利海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我重新注册了个号……装作是她‘小波’弟弟……说她哥被放高利贷的抓了……要砍手……要十万块救命……她……她吓坏了……疯了似的到处借钱……最后那天……1月10号……她取了工资卡里所有的钱……四千块……还不够……”
唐利海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呼吸也急促了。“1月15号……‘小军’又催她……说最后期限了……再不交钱就……就撕票……她……她求我……不，是求‘小波’想想办法……我说……我说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受了伤……躲在一个地方……让她……让她带着钱来找我……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
“地点！！”陈锋厉声追问。
“城……城西……老水泥厂……后面……有片废弃的仓库……”唐利海艰难地吐出地点，“我……我让她晚上……晚上九点……一个人来……”
回忆似乎触碰到了最血腥的禁区，唐利海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起来，脸上肌肉扭曲，仿佛在抗拒着那恐怖的画面。
“她……她来了……”他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充满了恐惧，“穿着……穿着那件红色的羽绒服……还……还带着钱……她看到只有我……很……很惊讶……问我‘小波’呢……我……我……”
唐利海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溺水的人，眼神中爆发出一种困兽般的疯狂和凶残！
“我……我告诉她……没有‘小波’！没有绑架！都是骗她的！钱……钱都给我花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她愣住了……然后……然后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打我……哭喊……骂我是骗子……畜生……要报警……”
“然后呢？！！”陈锋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唐利海的疯狂。
“我……我慌了！”唐利海眼神涣散，陷入回忆的漩涡，“她……她真的要去报警！她……她摸手机！我不能让她报警！我……我完了！”他猛地抱住头，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嘶吼，“我……我抓住她……她想喊……我……我就捂她的嘴……她挣扎……力气很大……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陡然中断，身体筛糠般抖得不成样子，几秒钟后，才用一种近乎梦呓、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语调继续：
“等我……等我回过神来……她……她就不动了……眼睛……睁得很大……看着我……脖子……脖子软了……”
审讯室里死一般寂静。林薇记录的手微微颤抖，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陈锋的拳头在桌下紧握，指节发白。
“尸体呢？！”陈锋的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唐利海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我……我吓死了……不知道怎么办……仓库里……有……有以前工人丢下的破塑料布……我把她……裹起来……拖到我的破面包车上……我不敢白天走……等到……等到后半夜……大概……三四点……开着车……往城外跑……”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麻木的冰冷：“我知道……舜水河……水电站那边……偏……晚上没人……我把车……停在离水坝不远的路边……把……把她……从斜坡上……推……推进河里了……”
他描述着抛尸的细节：沉重的包裹，冰冷的河水，尸体落水时沉闷的声响，以及他仓皇逃离时，后视镜里那片吞噬了林晓红生命的、在冬日月光下泛着诡异幽光的黑暗水面。
“然后呢？”陈锋追问，“银行卡密码你早就知道，所以八天后，你又去取了那三千块？”
“是……”唐利海彻底瘫软，气若游丝，“没钱了……毒瘾……犯了……想着……她卡里……可能还有点……就……就去了……”
供述完毕。唐利海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在审讯椅上，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微弱的呼吸。他亲手撕开了自己精心编织的网恋画皮，露出了下面最狰狞、最血腥的恶魔面目。谋财害命，抛尸灭迹，所有的罪行，在铁证和崩溃的意志面前，无所遁形。
陈锋缓缓站起身，走到唐利海面前。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这个罪恶的灵魂。
“唐利海，”陈锋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冰冷刺骨，宣告着最终的审判，“你因涉嫌故意杀人罪、盗窃罪、诈骗罪、侮辱尸体罪，证据确凿，供认不讳！等待你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他示意记录员将供述记录打印出来，拿到唐利海面前。那颤抖的、沾满污秽的手指，在冰冷的手铐束缚下，如同蛆虫般，扭曲着、挣扎着，最终，在那份沾满林晓红血泪的供词上，按下了鲜红的、代表着罪恶终结的指印。
一个指印，结束了这场始于虚拟温情、终于现实杀戮的血色网恋。林晓红追寻爱情的幻梦，在冰冷的舜水河底永远破碎。而唐利海的罪恶之路，也在此刻，走到了尽头。审讯室的灯光，照亮了真相，也照亮了人性最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