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风言碎语 卖牛争端埋祸根
会泽县公安局的解剖室里,福尔马林的气味与尸臭交织,在惨白的灯光下翻涌。法医摘下橡胶手套,将镊子重重搁在金属托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颅骨有三处钝器击打伤,致死伤位于太阳穴,凶器应该是圆形金属物件。\"老队长盯着解剖台上肿胀变形的尸体,目光最终落在死者攥紧的右手——那里还残留着几缕棕色毛发,与水窖里发现的牛毛如出一辙。
消息传开时,沾益县崔家祠堂前再次聚满了人。瘸腿的王大爷坐在石磨旁,烟杆在青石板上敲出\"哒哒\"声:\"早说了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富田花半年工钱买的那头黄牛,刚牵回家三天,阿秀就卖给邻村屠户了。\"他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在阳光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后来富田又加了两百块赎回来,牵着牛从村头走到村尾,阿秀跟在后面骂得哟,连祖宗十八代都咒上了。\"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一个年轻媳妇抱着孩子挤到前排:\"听说富田撞见阿秀和工地上的包工头在草垛里......\"话音未落,被身旁的老人狠狠掐了一把,后半句话咽回喉咙里。但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深潭,激起层层涟漪。村民们交头接耳,目光不时投向祠堂外的山路——那里曾是崔富田牵着黄牛走过的路,如今荒草萋萋,只剩几截褪色的牛绳挂在荆棘丛中。
老队长带着警员再次来到阿秀家时,正午的日头正毒。院子里,阿秀的三个孩子蹲在墙根玩泥巴,最小的男孩抬头望了望生人,又低头继续用树枝戳地上的蚂蚁洞。厨房灶台上还摆着半碗吃剩的玉米糊,几只苍蝇在碗边盘旋。技术员小张掀开锅盖,锅内残留的焦痕与王老三供述中\"血溅灶台\"的细节不谋而合。
\"阿秀平时就这德行。\"邻居张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自己跑工地勾三搭四,孩子饿得去别家蹭饭。富田心善,每次打工回来,先给娃买糖,再给阿秀娘家送米。\"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围裙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这是富田去年帮我家修屋顶时落下的,您瞧瞧。\"
展开纸团,是半张泛黄的信纸,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阿秀又要卖牛,说要给老三交学费。可我明明刚给了她两千块......\"字迹在某处被水洇开,形成模糊的墨团。老队长将纸小心收好,目光扫过墙角蒙尘的牛棚——那里还挂着半截缰绳,绳结打法与水窖里发现的麻绳如出一辙。
审讯室里,阿秀盯着头顶的白炽灯,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当老队长将牛毛和信纸照片推到她面前时,她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他活该!装什么大善人?买牛又赎牛,不就是想让村里人看我笑话?\"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来滴在铁桌上,\"我带三个拖油瓶容易吗?他把钱攥得死死的,跟防贼似的!\"
\"所以你就找王老三帮忙?\"老队长注视着她颈部若隐若现的抓痕。阿秀突然噤声,脖颈处的青筋突突跳动。沉默良久,她抓起桌上的照片撕成碎片:\"是我杀的!姓李的跟这事没关系!\"但她躲闪的眼神,反而让老队长更加确信——那个神秘的\"姓李的\",绝不是简单的旁观者。
与此同时,张晓斌在另一间审讯室里正发着高烧。他蜷缩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衬衫:\"她那天晚上喝醉了,抱着我说富田知道了我们的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那里有道新鲜的抓痕,\"她说'只要没了他,我们就能盖新房',还说......还说有个姓李的会帮忙。\"当民警询问细节时,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掌心。
夜幕降临时,老队长站在阿秀家后山的沙地上。废弃水窖已被警戒线围住,探照灯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技术员在窖底发现了新线索——几块混杂着水泥的布料碎片,经比对,正是崔富田那件蓝布褂子的残片。而在不远处的荆棘丛中,半根竹竿斜插在土里,竹竿表面的磨损痕迹,与王老三供述中\"抬尸工具\"完全吻合。
回到警局,老队长摊开地图,将所有线索标注在上面。阿秀家、水窖、工地、屠宰场......这些地点渐渐连成一张密网。他的目光最终停在\"王老三\"的名字上——这个本家姓李、入赘改姓王的男人,不仅住在阿秀家斜对门,还曾在案发前一周,突然添置了一辆二手三轮车。
\"查王老三案发前后的通话记录,还有他三轮车的行车轨迹。\"老队长对着对讲机下达命令。窗外,暴雨骤然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仿佛是死者的控诉。而在审讯室里,阿秀仍在固执地重复着\"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但她颤抖的声线,早已暴露了内心的恐慌。
祠堂里,崔晓文摸着叔叔留下的农具,泪水滴在生锈的镰刀上。堂伯将一杯酒洒在地上:\"富田啊,你一辈子老实,咋就碰上这种......\"话音未落,外面传来警车鸣笛声。众人跑到门口,只见阿秀戴着手铐被押下车,她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崔晓文身上,突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疯狂与解脱,看得人脊背发凉。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村里的石板路。某个角落,王老三正蜷缩在自家柴房,听着外面的动静,手里紧攥着沾满泥土的手机——那上面,还留着阿秀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事成之后,你我两清。\"而此刻,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灯光穿透雨幕,照亮了他苍白扭曲的脸。这场因一头牛引发的悲剧,终于要迎来真相大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