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尔福庄园的壁炉里跌出来时,多罗西娅几乎没站稳。
她脚步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桌角才没有摔倒。绿色的火焰才刚刚熄灭,衣袍下的灼痛却仍在蔓延。她的左臂像被火焰活活咬住了一样,每跳动一次脉搏,都像刀片划过神经。
她没有发出声音,右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袖子,似乎只有这种办法能减轻痛苦一样。
他身旁的斯内普走出壁炉,神情阴鸷的他点燃了屋里的壁炉,再随手丢出几瓶药剂。房间的空气瞬间多了几分温暖。
“坐下。”他说。
多罗西娅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但只是坐着,不说话。
她仍旧抱着自己的左臂,指节泛白,目光空洞地盯着壁炉中跳跃的火光。
斯内普在她面前蹲下,拿起她的手,试图查看袖下的印记。
“让我看看伤口。”
多罗西娅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他没强迫,只是轻声说。
“你现在安全了。”
这一句“安全了”像是击中了什么。
多罗西娅怔了一下,忽然整个人崩塌下来,眼神从空白转为惊惶,再转为压抑,然后毫无征兆地,泪水就滚了下来。
她用手背胡乱地擦,试图像往常那样保持冷静,保持得体,可她控制不住。
她低着头,咬住下唇,肩膀剧烈颤抖,泪水像断了线一样滴落在制服上,最终甚至发出呜咽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我……”她语无伦次,“我努力了……我以为我不会哭的……”
斯内普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她旁边。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越来越失控,像是苦撑了一个世纪的伪装终于撕裂。
“他亲手刻下了印记,我就像……我像是……”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没办法洗掉它了,我连个借口都没有……西弗勒斯,我真想吐……”
“我知道。”斯内普低声说。
“他不该碰我……”她失控地抱住头,“他不该碰我的皮肤,他不该……不该像那样看着我……我只是个学生而已……”多罗西娅抽泣着,可是话未说完,斯内普已经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
多罗西娅有一瞬间的宕机,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能闻到斯内普身上的味道的时候,皮革羊皮纸和墨水的苦味融合在一起,可是她又觉得足够安心。斯内普足够大的手心拍打着她的背,多罗西娅整个人像崩坏的瓷偶一样靠在他胸口,颤抖、哽咽、无助,泪水濡湿了他的袍子,指甲深深掐进了他肩膀的布料里。
他没有课堂上的的严肃了,反而倒真的像是一个宽容的父亲抱住小女儿一样牢牢地抱住了她。
斯内普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安抚着。他太清楚这种哭法,十五岁的女孩儿才不需要这种隐忍呢。
他想起多罗西娅小时候、刚学会走路不久的时候他去莎菲克庄园作客,多罗西娅因为被拒绝拥抱后也曾像这样哭过,抱着他,哭得眼睛肿成一颗李子。而现在,他怀里的这个女孩,不再是那个总是稳重菲克了,而只是一个刚刚经历炼狱的、受了伤的孩子。
她的眼泪一直在掉,眼泪濡湿了斯内普的两层衣裳。
直到她的声音嘶哑,眼泪流尽,只剩下喘息和微弱的抽噎。
她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
“对不起,弄湿了你的袍子。”
“湿了也没关系。”斯内普淡淡道,“你小时候夜弄湿过。”
多罗西娅嗤地笑了一声,但很快又沉默下来。
斯内普松开她,重新坐正,从桌上取来药瓶和干净的纱布。
“来,脱下外袍,把袖子卷起来。”
她没有拒绝了。
她慢慢把校袍褪下,卷起左臂的袖子,露出那道黑蛇与骷髅的印记。
斯内普凝视着那道标记许久,随后取出一瓶淡绿色的药膏,极其小心地涂在她焦红的伤口边缘。
“疼吗?”他问。
多罗西娅轻轻点头。
斯内普没再多说,手法一如既往的利落冷静。最后,他用纱布包好伤口,又低声念出一个或许能缓解神经灼痛的咒语。
做完这些后,他忽然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黑色的魔法印记赫然浮现在他前臂上,苍老些、淡一些,却依然活着。蛇信仿佛在皮肤下蠕动,仿佛随时准备复苏。
“你不是唯一一个。”他说。
多罗西娅看着那条印记,伸手摸了摸。
“我以为你不会给我看。”她喃喃。
“我是你的监护人。”斯内普抬眼看她,神情严肃,“有监护你的义务。”
她一愣,随后垂下眼。
“黑魔标记……不是永远会留在皮肤上的。”斯内普把多罗西娅的碎发掖在她的耳后。
火光在墙角闪烁着温暖的橙色光晕,静静燃烧着,把房间烘得不再寒冷。
多罗西娅不再哭了,她的眼睛红得像刚从湖底捞出来,鼻尖发酸,嗓子发哑。她靠在软椅上,任凭斯内普帮她重新包好左臂。
“它以后不会一直这么疼吧?”
她终于出声,声音干巴巴的。
斯内普检查完她的伤口,摇了摇头。
“不会。几天后就会结痂,愈合后皮肤不会起疤。”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补充。
“但那个标记会一直在。它会藏在皮肤下面,用魔法感应也能看出来。”
多罗西娅低头看了眼包扎好的手臂,没有说话。
“这不是你自己的错。”
斯内普语气忽然低下来,不再像平常那样严厉。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你做了你必须做的。”
斯内普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了重要的消息。伏地魔给你刻下印记,不是惩罚,是因为他把你当作可以利用的人了。”
“这算夸奖吗?”多罗西娅小声问,声音轻得像地毯上的尘土。
“这意味着,他可以随时利用你了。”斯内普说得很直接,没有任何遮掩。
女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靠着沙发坐了更深一点,把脸埋进扔在沙发上的围巾里。
“他把那个印记……留给我……”她的声音闷闷的,“就像给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大人一样,我才十五岁。”
“他不会因为你年纪小就手下留情。”
斯内普说。
“你在他眼里是一个棋子,而不是孩子,甚至不是人。”
这句话让房间又沉默了几秒。
多罗西娅终于问了一句她最想知道的。
“你也是他亲手刻的吗?”
斯内普点点头,然后卷起自己的左袖,露出了那条熟悉的黑蛇与骷髅。
那比她的旧一点,颜色也不那么深了,但图案仍清晰,像烙印一样贴在他的皮肤下。
“它不会掉吗?”
“不会。”斯内普语气平静,“除非他死了。”
“那它就会消失?”
斯内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不是消失,而是不再发烫,不再有反应。但图案还是在。”
多罗西娅伸出手,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碰了碰斯内普手臂上的黑魔标记。
“跟我的是一样的。”
“是一样的。”他点头。
她突然像松了一口气一样坐回去,靠着椅背,声音有些疲倦:“那至少我不是第一个。”
“是你自己决定留下来的。”
斯内普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低沉严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现在得像你一样……一直效忠?”多罗西娅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斯内普没有马上回答。
“你不必什么都学得和我一样。”他终于说,“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不管他让你做什么,你都必须清楚:你不能输。”
“我不会说的。”她说,眼睛有些亮。
“很好。”斯内普起身,把药瓶收进衣袍里,“明天回宿舍,穿长袖。如果庞弗雷夫人问起你左臂的事,就说你在马尔福庄园跌了一跤,被一盏掉下来的烛台砸到了。”
“她会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