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被背叛?被谋杀呢?如果他的死亡毫无意义,只是成全了另一个更黑暗的魔王呢?您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她看到那背影的线条再次绷紧了一瞬。
“您刚才说,死亡对他不是最坏的结局。”
她继续紧逼,试图抓住任何一丝松动。
“那什么才是?看着他守护的一切崩塌?看着他相信的人背叛他?看着他毕生奋斗的目标被彻底玷污?——而这些,正在发生!”
她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激烈,在空旷的石壁间碰撞回响。
那身影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不同于之前的死寂,更像是一种极度压抑的、内部正在激烈交锋的静默。多罗西娅甚至能隐约感觉到空气中魔法粒子的不安躁动,仿佛被一股沉寂了太久的强大意志骤然唤醒。
良久,那干涩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褪去了几乎所有嘲弄,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虚无的疲惫。
“你很会……煽动人心,女孩。几乎让我想起了……过去的某个自己。”
他顿了顿,仿佛这个名字需要耗费他极大的力气。
“……阿不思的眼光,总是很特别。”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头又侧过了一点角度。多罗西娅依然无法看到他的正脸,但她能感觉到,那双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眼睛,正透过无形的障碍,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
“那么,姑且假设……我对你描述的那个……被侏儒践踏的未来,还有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不适。”
他的语调平板,却带着最终拍板的重量,“你的提议,我接受了。”
多罗西娅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成功了?她真的……
但格林德沃接下来的话立刻给她泼了一盆冰水。
“但现在,”他语气陡转,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威严。
“履行你承诺的第一部分——带我「出去」。”
多罗西娅一愣。
“我……我怎么……”
“门就在那里。”
格林德沃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走过去,把它打开。”
多罗西娅看向那扇光滑无缝、刻满流动古代如尼文的黑色金属门,喉咙发干。
“我……我试过很多咒语,它打不开……”
一声极轻的、仿佛压抑着无尽讥诮的叹息传来。
“当然是……用开锁咒。”
格林德沃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荒谬的意味,仿佛在奇怪她怎么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Alohomora?(阿拉霍洞开)”
多罗西娅失声叫出来,声音因震惊而变调。
“这不可能!我试过了!那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防护魔法之一!怎么可能用一个……一个一年级学生都会的基础开锁咒就打开?!”
“世界上最强大的锁……”
格林德沃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嘲讽。
“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钥匙。尤其是当锁的主人……「允许」的时候。”
他微微停顿,那干涩的嗓音里终于泄露出了一丝真正属于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掌控一切的傲慢。
“你以为这五十年……我真的只是坐在这里……‘忏悔’吗?”
多罗西娅感到一阵眩晕。这太疯狂了!国际巫师联合会最严密的监狱,关押史上最危险黑魔王的囚室,最终的禁锢……竟然只是一个心理上的“允许”?
一个需要他点头才能用开锁咒打开的门?
“现在,走过去。”
格林德沃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施展咒语。”
多罗西娅的心脏狂跳不止,她颤抖着举起魔杖,指向那扇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
“Alohomora(阿拉霍洞开)。”
什么都没有发生。如尼文依旧缓缓流转。
看,她就知道!这太荒谬了!
“集中你的意志,女孩!”格林德沃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意识上,“不要想着「打开它」!想着……「被允许通过」!想着我就在这里,而我……「允许」你打开!”
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多了一份奇异的笃定。
“Alohomora(阿拉霍洞开)!”
咒语光芒击中了门扉。
这一次,那些流淌的如尼文猛地亮起,然后——并非消散,而是如同获得了指令的士兵般,迅速而有序地向两侧退开,露出了光洁的金属表面。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叹息般的“咔哒”声,那扇沉重无比、隔绝了内外五十年的门,向内无声地滑开了一道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
门外,是来时那条狭窄冰冷的走廊,此刻却仿佛通往自由的光明之路。
多罗西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大脑一片空白。
成功了……用一个开锁咒……真的成功了……
然而,就在她震惊之际,格林德沃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
“很好。现在,把我的魔杖还给我。”
多罗西娅猛地转身。
“这不归我管。”那背影周身的气场瞬间降至冰点。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危险地压低,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我带您出去,履行我的承诺。”
“不过您的魔杖……可能在魔法部……也有可能在邓布利多那里……”
“好吧——那你的——”
“不行!”
“我可不敢把我的魔杖交到格林德沃手里……我脑子还不至于有毛病到这个地步……”
说着,多罗西娅把自己的魔杖塞进了外套的内兜。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多罗西娅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怒意和审视。
最终,那紧绷的背影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丝。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混合着讥讽和某种奇异欣赏的哼声传来。
“狡猾的小女巫。”
他沙哑地评价道,语气难辨喜怒。
“是聪明的小女巫。”多罗西娅立刻接上。
“……很好。那就带路吧。”
多罗西娅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敞开的门,又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坐在石礅上、仿佛永远不会自己移动的背影。
她率先走出了囚室,站在冰冷的走廊上,心脏仍在狂跳。
几秒钟后,她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和脚步声。
那个沉寂了五十年的身影,终于……离开了他的石礅,站了起来,正缓缓地、一步步地,走向那扇她为他打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