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们的孩子,当年那个小孩脖子上有花的印记。”
奢夫人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在许怀夕耳边。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有一处栀子花形状的胎记。
大祭司就是沈云岫!
她不可能是沈云岫的孩子!
“当年大祭司带回你的母亲……后来她消失了。”
奢夫人紧盯着她,“怎么算你都是他们的孩子。”
沈云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
许怀夕顾不得追问,连忙扶住他摇晃的身子。
触手的温度烫得惊人,他胸前的蛇纹又开始隐隐发亮。
“情蛊在吞噬他的记忆。”
奢夫人冷眼看着,“每发作一次,他就会忘记一些事。”
许怀夕心头一颤:“忘记...什么?”
“最开始是无关紧要的,后来是重要的人,最后...”
奢夫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连呼吸都会忘记。”
“既然你如此了解,那一定有办法救他!”
奢夫人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伸手扯开沈云岫的衣领。
许怀夕倒吸一口凉气。
他锁骨下方赫然也有一个血莲印记,只是被蛇纹覆盖了大半。
“果然...”奢夫人冷笑,“大祭司把半生莲种在了他身上。”
三十年前,也就奢夫人和许怀夕见过大祭司的真实面貌。
许怀夕想问怎么解除这半生莲,门外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香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发髻散乱:“寨门!寨门那边出事了!”
奢夫人脸色骤变,腰间的银铃无风自动。
她快步走到窗前,只见远处寨门方向火光冲天,隐约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阿萝的余党。”奢夫人从墙上取下一把弯刀,“蚩蛮,你守在这里。许姑娘,跟我来。”
许怀夕犹豫地看向沈云岫。蚩蛮会意,立即保证:“我会照顾好沈公子。”
“不...”沈云岫突然抓住许怀夕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去...”
他的瞳孔又开始变成蛇类的竖瞳,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危险...”
许怀夕轻抚他的脸颊:“我必须弄清楚真相。”
她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等我回来。”
沈云岫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最后无力地垂落。
许怀夕跟着奢夫人冲出竹楼,朝寨门方向奔去。
夜风扑面,带着硝烟和血腥味。
她脑海中不断闪回那些记忆碎片。
母亲和父亲拉着她玩耍的情景、周老教她辨识草药的手、还有...雷公寨祭坛上滴落的鲜血。
“您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奔跑中许怀夕问道。
奢夫人脚步不停:“大祭司用半生莲炼的蛊,能让人共享生命。”
她冷笑一声,“他本打算用这个救许明昭。”
许怀夕心头一震:“救许明昭?那那小孩呢?”
奢夫人突然停下,转身直视她,“宁王死后的大半年,大祭司和许明昭一直没有出来,我也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最后是我把你送去了许家。”
“我很好奇,大祭司为何……”
还这样年轻!
但大祭司一直都与众不同。
若小姑娘真是大祭司的孩子,那他现在和这许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认真一盘算,逻辑上的确是有些对不上。
远处传来爆炸声,奢夫人立刻转身继续奔跑。
寨门处一片混乱。
几十个寨民手持火把围成一圈,中间是三个披黑袍的人,正摇着铜铃驱使毒蛇攻击。
许怀夕一眼认出那是巫姑的人。
“退后!”奢夫人大喝一声,银铃摇出刺耳的声响。
那些毒蛇闻声立刻僵住,随后竟调头朝黑袍人游去。
三个黑袍人慌忙后退,其中一人突然掀开兜帽。
是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左颊有一道与阿萝一模一样的疤痕。
“你害死了我师父!”女子尖声道,“你害死我师父,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了”
奢夫人冷笑:“阿萝是自己找死。”
女子暴怒,从袖中掏出一把淬毒的匕首朝奢夫人掷来。
许怀夕本能地挥动巫祝令,金光闪过,匕首在半空中断成两截。
“巫祝令?!”女子脸色大变,“怎么会在你手里?”
女子随即狞笑:“原来是你!师父日夜咒骂的小贱人!”
她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心口处一个与阿萝相同的窟窿,“看见了吗?这就是拜你所赐!”
许怀夕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奢夫人却脸色大变,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别听她胡言乱语!”
奢夫人趁机挥刀上前,与三个黑袍人战作一团。
战斗结束得很快。
奢夫人毕竟是曾经的族长,三两下就制服了阿萝的徒弟。
那年轻女子被按在地上时还在嘶吼:“许怀夕!你逃不掉的!师父的诅咒会跟着你一辈子!”
奢夫人一刀柄将她敲晕,转身看向许怀夕:“别信她的鬼话。”
许怀夕抬头,“当年究竟怎么回事,这些年又是怎么回事?”
奢夫人没有立即回答。
她示意寨民把俘虏带下去,然后拉着许怀夕走到一处僻静的竹亭。
“你今年二十二岁,对吧?”
奢夫人突然问。
许怀夕点头。
“十八年前,雷公寨发生了一场叛乱。”
奢夫人望向远处的祭坛,“阿萝趁我不注意,在我的茶水中下毒。”
远处传来蚩蛮的呼喊。
许怀夕转头看去,只见少年匆匆跑来,脸上满是焦急。
“沈公子醒了,但他...他好像不记得许姐姐了!”
这句话如利剑刺入许怀夕心脏。
她顾不上多想,跟着蚩蛮就往回跑。
奢夫人在身后喊了什么,她完全没听清。
竹楼里,沈云岫确实醒了。
他靠坐在竹榻上,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
看到许怀夕冲进来,他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位是...?”他问蚩蛮,语气礼貌而疏离。
许怀夕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沈云岫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公子!这是许姐姐啊!你们一起...”
蚩蛮急得直跺脚,虽然在这之前他也很喜欢许姐姐,想要与她在一起。
但巫姑那天的做法……他有些厌倦,从那天他就决定放手了。
但现在沈公子竟然忘记了许姐姐。
这不可原谅。
“许姑娘。”沈云岫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见过吗?”
许怀夕的视线模糊了。
她想起奢夫人说的话。
情蛊会吞噬记忆,最开始是无关紧要的,后来是重要的人...
而沈云岫忘记的第一个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