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巴山被一层淡淡的薄雾所笼罩,宛如一位娇羞的少女,轻纱遮面。少丰坐在面包车里,车窗外的景色如电影般不断变换,从繁华的城镇逐渐过渡到翠绿的山林。他把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贪婪地欣赏着这美丽的自然风光。
面包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道路崎岖,一侧是陡峭的崖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少丰的心跳随着车辆的颠簸而加速,他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同时也对当年红军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战斗充满了敬意。
“当年红军就是在这种地形下战斗的。”瑞明老师的声音从前排传来,仿佛穿越了时空,将少丰的思绪带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没有路,没有补给,有的只是坚定的信念。”老师的话语如同一把重锤,敲打着少丰的心灵。他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膝上的资料袋。这个袋子里装着他们从档案馆找到的名单,那些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成千上万的名字,每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年轻的生命。这些名字曾经鲜活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们为了理想和信仰,义无反顾地投身于革命事业,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谱写了壮丽的篇章。
为了缅怀那些过早离世的先烈们,让他们的精神得以延续,同时传承红色文化,瑞明老师和少丰决定共同撰写一篇关于扩建烈士陵园的文章。
这篇文章详细阐述了扩建烈士陵园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他们强调,这些先烈们为国家和人民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们的英勇事迹和崇高精神应该被铭记和敬仰。通过扩建烈士陵园,可以更好地展示他们的事迹,让更多的人了解和学习他们的精神。文章呼吁有关方面立即采取行动,对烈士陵园进行保护和扩建。他们认为,这不仅是对先烈们的尊重,也是对历史的负责。只有这样,才能让烈士陵园成为一个真正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激励更多的人热爱祖国、为国家的繁荣富强而努力奋斗。
文章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相关部门迅速行动起来,成立了烈士陵园扩建指挥部,由县委书记亲自担任指挥长。调集了各种资源和力量,包括资金、人力、技术等,全力推进烈士陵园的扩建工作。经过数轮的设计比选,最终确定了一个既符合历史文化背景,又具有现代感和教育意义的设计方案。整个扩建工程历时三年,期间克服了重重困难和挑战,但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终于顺利完成。在即将面对公众开放之前,瑞明老师和少丰受邀先行参观了扩建后的烈士陵园。他们漫步在园区内,感受着庄严肃穆的氛围,对先烈们的敬意油然而生。新的烈士陵园不仅规模更大,设施也更加完善,为人们提供了一个更好的缅怀和学习的场所。
转过一个急弯,少丰眼前突然一亮,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山坡上,一片宏伟的建筑群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灰白色的台阶像一条玉带垂挂在山间,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山顶。在台阶的尽头,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纪念碑,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熠熠生辉。“到了。”瑞明老师轻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敬畏之情。少丰顺着老师的目光望去,只见纪念碑上刻着“川陕革命根据地烈士陵园”几个金色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车缓缓地停在广场边上,少丰推开车门,双脚刚一落地,就感到一阵腿软。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长途颠簸的疲劳,还是因为即将面对的场景让他感到紧张。他深吸一口气,山间清新的空气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沁人心脾,让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这里是我国最大、安葬烈士最多的红军烈士陵园。”瑞明老师一边整理着相机设备,一边用低沉的声音介绍道,“安葬着
名烈士。”
少丰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两万五千——这个数字如同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让他震惊不已。他不禁想起自己曾经所在的学校,全校师生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人,而这里的烈士数量竟然超过了他们的总和!他试着想象两万五千个人站在一起的场景,那将是怎样的一幅画面?他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远远不够,无法描绘出如此庞大的数字所代表的真正意义。
他们首先来到铁血丹心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红色花岗岩雕塑,阳光洒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少丰仰头望去,只见雕塑上“川陕革命根据地烈士陵园”几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少丰不禁感到一阵眩晕,这几个字所承载的历史和意义太过沉重,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在他发呆的时候,瑞明老师突然指着广场另一侧的石刻说道:“看那个。”少丰回过神来,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面天然石壁上,深深刻着“赤化全川”四个大字。每个字都有一人多高,笔画粗犷有力,仿佛是用尽全力凿进坚硬的岩石一般。
少丰快步走到石壁前,仔细端详着这些字。他发现这些字的刻痕很深,而且线条流畅自然,显然是经过精心雕琢而成的。“这是当年红军宣传队刻的。”瑞明老师走到石壁旁,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感慨地说道,“当时没有电动工具,全靠錾子和铁锤,一个字要刻上好几天呢。”
少丰听了老师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他学着老师的样子,伸出手指触摸那些字迹,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能感受到八十多年前,那些年轻战士们在这里挥汗如雨、辛勤劳作的场景。“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么坚硬的石头上刻字呢?”少丰好奇地问道。瑞明老师沉思片刻:“为了宣示决心,也为了让后人记住。石头比纸耐久,他们希望这份信念能流传下去。”
离开广场后,他们沿着蜿蜒的台阶缓缓而上,这些台阶宛如一条通往陵园核心区的神秘通道。同行的解说周老师介绍,这里一共有 341 级台阶,每一级都承载着红四方面军的历史记忆。这 341 级台阶并非随意设置,而是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它代表着红四方面军创建于 1931 年 4 月 1 日。
少丰一边数着脚下的台阶,一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随着海拔的升高而逐渐加快。每一步都像是在穿越时空,与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紧密相连。“陵园分为几个部分,”瑞明老师边走边讲解道,“最下面是缅怀区,人们可以在这里缅怀先烈的丰功伟绩;中间是核心区,集中展示了红四方面军的历史和文化;最上面则是烈士墓地,是先烈们安息的地方。”
当他们走到半山腰的平台时,一片开阔的广场豁然展现在眼前。广场的正中央,一座高大而庄严的烈士纪念碑巍峨耸立,通体洁白,宛如一把刺破苍穹的利剑,直插云霄。碑身上镌刻着“红四方面军英勇烈士之墓”几个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在诉说着那段可歌可泣的历史。
“这座碑高 12 米,”瑞明老师继续说道,“它象征着 12 月,也就是红四方面军入川的时间。”少丰仰头凝视着这座雄伟的纪念碑,心中涌起一股崇敬之情。他不禁感到一阵目眩,仿佛能看到无数先烈的身影在碑前浮现,他们用鲜血和生命铸就了这座不朽的丰碑。碑顶的红五星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在云端闪耀。它与蓝天相互映衬,形成了一幅美丽而庄重的画面。
少丰绕着纪念碑缓缓地行走,目光被碑身四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所吸引。这些名字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像是无数个微小的生命在默默地诉说着他们的故事。“这些都是……烈士的名字吗?”少丰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似乎被这壮观的景象所震撼。
瑞明老师站在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能找到名字的都刻上了。但更多的是无名烈士,他们为了国家和人民,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却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少丰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悲痛,他缓缓走到纪念碑的后方,只见这里整齐地排列着数十块方形墓碑,每一块墓碑上都刻着一颗鲜红的五角星,以及“烈士之墓”四个大字。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着这些墓碑。他发现有些墓碑已经历经岁月的沧桑,表面出现了风化的痕迹,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
“这里安葬着
位无名烈士。”瑞明老师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微风,仿佛生怕打扰到这些沉睡的英雄们,“他们牺牲时大多只有十几二十岁,正值青春年华,却义无反顾地投身于革命事业。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家乡在哪里。”少丰的喉咙突然发紧,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一万七千多个无名无姓的年轻人,就这样静静地长眠在异乡的土地下,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谱写了一曲壮丽的赞歌,却没有留下任何关于自己的信息。
“老师,我们能找到李铁柱的墓吗?”少丰突然问。瑞明老师翻开笔记本:“根据资料,他应该葬在烈士集墓区,我们过去看看。”他们沿着石板路继续向上走。山路越来越陡,少丰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湿。转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坡地,整齐排列着数百座墓碑,像一支永远静默的军队。“27师的烈士集中在这一区域。”瑞明老师指着左侧的一片墓群。少丰小心翼翼地走在墓间小路上,生怕惊扰了安息的英灵。每块墓碑上都刻着姓名、部队番号和牺牲时间。有些墓碑前放着鲜花,证明还有人记得这些长眠地下的战士。“这里!”瑞明老师突然在一座墓碑前停下。
少丰快步走过去,看到一块已经泛黑的石碑,上面刻着“李铁柱烈士之墓”几个大字,下方小字写着“红四方面军第9军27师,1934年牺牲”。少丰蹲下身,手指颤抖着触碰那斑驳的刻字。墓碑冰凉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穿越时空的握手。他想象着这个与自己同乡的年轻人,是如何从赤江走出去,又是如何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流尽最后一滴血。“他牺牲时才19岁。瑞明老师轻声说,和我们很多同学差不多大。”少丰猛地抬头:“19岁?”他望着墓碑,突然觉得呼吸困难。19岁——本该是上学的年纪,李铁柱却永远长眠在了这里。
“老师,我们能找到更多关于他的资料吗?”少丰的声音有些哽咽。瑞明老师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尽力。现在,让我们先向这些烈士致敬。”他们回到纪念碑前,少丰将从路边采来的野花轻轻放在基座上。瑞明老师站得笔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少丰学着老师的样子,虽然动作不够标准,但心意同样真诚。“这些烈士,”瑞明老师放下手,声音低沉而坚定,“他们不是为了个人名利而战,是为了让后代不再受压迫,不再挨饿受冻。”少丰点点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在胸中涌动。站在两万五千个英灵面前,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传承。“老师,”少丰转向瑞明,眼神坚定,“我想把李铁柱的故事写出来,让更多人知道。”
瑞明老师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正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下山时,少丰频频回头,望着那座高耸的纪念碑渐渐远去。阳光照在白色碑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是无数英魂在向他挥手告别。“烈士们没有消失,”瑞明老师似乎看透了少丰的心思,“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们,他们就永远活着。”少丰摸了摸背包里的笔记本,里面已经记满了今天的所见所闻。他决定回去后立刻开始整理资料,不仅要找到李铁柱的故事,还要寻找更多像他这样的无名英雄。面包车驶离陵园时,少丰突然看到路边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对着陵园方向敬礼。车驶近时,老人放下手,对车里的少丰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包含着太多少峰读不懂的情绪——怀念?欣慰?还是期望?
“那是...”少丰转头问瑞明老师。瑞明老师看了一眼后视镜:“可能是烈士的后人,也可能是当年的亲历者。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有这样的故事。”少丰望着后视镜中越来越小的老人身影,突然明白了这次参观对自己的意义。与二十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数坟包的感触格外不同。他不仅是在追寻一段历史,更是在寻找自己与这片土地、这个国家的血脉联系。“下一站是得汉城,”瑞明老师的声音打断了少丰的思绪,“那里是李铁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少丰握紧拳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他不再是那个被动跟随老师的学生,而成为了红色记忆的主动追寻者和传承者。两万五千个英灵注视下,他,少丰,接过了那支永不熄灭的精神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