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观令华核特意上奏疏为楼玄求情,疏中说:“臣私下觉得,治理国家就像治理家庭一样。负责管理田地农事的人,都得是诚实守信的人。而且还需要有一个人总揽各项事务,制定规章制度,这样所有事情才能理顺。《论语》里说:‘能做到无为而治的,大概只有舜吧!他只是恭敬地端正自身,面向南方坐着而已。’这话说的是,只要任用了合适的人,君主就能轻松安逸地治理天下。
现在天下还没平定,各种事务繁杂,不管事情大小,都要上报给陛下,每件事都要陛下亲自处理,这会让陛下过于劳累。陛下本来就注重研究古代的治国之道,广泛学习各种文献典籍,还用心追求正道,顺应时节调养身心,更应该有空闲安静的时间来舒展心神,呼吸清新纯净的空气,达到和自然同频的境界。
臣日思夜想,在所有官员里,论办事能力和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没人能比得上楼玄。楼玄清廉忠诚、奉公守法,是当下官员中的表率,大家都佩服他的品行,没人能和他相比。清廉的人内心平和、说话直率,忠诚的人只会遵循正道做事。像楼玄这样的品性,从始至终都值得信任。恳请陛下赦免楼玄之前的过错,给他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提拔他担任重要官职,让他用以后的表现来证明自己。要是朝廷能根据人的才能选拔官员、安排职位,那么像舜那样‘无为而治’的境界,陛下也能做到啊!”
可孙皓早就痛恨楼玄的好名声,不仅没听华核的劝谏,反而把楼玄和他的儿子楼据一起,交给了交址(今越南北部附近)的将领张奕,表面上让他们在战场上立功赎罪,暗地里却偷偷下令给张奕,让张奕找机会杀了楼玄。楼据到了交址后,没多久就生病死了。楼玄只好独自一人跟着张奕征讨叛军,他手持兵器,徒步赶路,每次见到张奕都要下拜行礼。张奕实在不忍心杀他。
后来碰巧张奕突然病死了,楼玄在为张奕办理丧事、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孙皓让张奕杀自己的密令。楼玄知道自己终究难逃一死,回到住处后就自杀了。
(《江表传》里还有另一种说法:孙皓派将领张奕追上楼玄,赐给他毒酒。张奕觉得楼玄是贤能之人,不忍心立刻拿出诏书、递上毒酒。楼玄暗中察觉到了不对劲,就对张奕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实情,我又有什么可可惜的呢?” 说完就接过毒酒喝了下去,当场死亡。裴松之认为:以楼玄清高的品性,肯定不会因为安危改变自己的节操,不可能一次次向张奕下拜,损害自己的气节。而且灾祸已经注定,哪是靠下拜就能躲过的?所以《江表传》的记载,在情理上更合理。)
(接上文楼玄含冤自尽事迹)再说说贺邵,他字兴伯,是会稽郡山阴县(今浙江绍兴附近)人,出身可不一般 —— 他是东吴名将贺齐的孙子,贺景的儿子。(《吴书》明确记载了这层家世渊源,也能看出贺邵算是将门之后,家境和学识底子都不差。)
孙休在位的时候,贺邵从中郎做起,后来升任散骑中常侍,负责在皇帝身边传达诏令、提建议;之后又被调出京城,担任吴郡太守,到地方上历练,掌管一郡的政务。等到孙皓登基,贺邵重新被召回朝廷,先任左典军,后来又升为中书令,还兼任太子太傅,成了辅佐太子的重要官员,手里的权力和责任都越来越重。
可孙皓这皇帝,性格凶暴又狂妄自大,一点听不进不同意见,朝堂政事也一天比一天混乱。贺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最终还是决定冒风险,给孙皓上了一封奏疏,直言劝谏:
“古代那些贤明的君主,之所以待在深宫大院里,却能知道万里之外的民情;舒舒服服坐在朝堂上,却能看清天下的情况,靠的全是任用贤才啊!陛下您有高尚的品德和美好的资质,继承了吴国的大业,本该以身作则、遵循正道,恭敬地守护好祖宗留下的江山,表彰贤能、奖励善行,把各项政务办得妥妥当当。
可这些年下来,朝廷里的官员队伍乱七八糟,真有本事的和只会混日子的混在一起,上下官员都空占着职位不干事,文官武将的岗位常常没人胜任。外面没有像大山一样可靠的将领镇守边境,朝廷里也没有能及时指出过错、弥补漏洞的大臣。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却像长了翅膀一样往上爬,肆意玩弄朝廷的权力,偷偷谋取荣华富贵;而忠诚贤良的大臣却被排挤打压,正直可靠的官员还遭到迫害。
这就导致正派的人不得不收敛锋芒、不敢坚持原则,平庸的大臣则只会讨好您、顺着您的心意说话,一个个都盯着眼前的好处,不管是非对错。人人都拿着违背常理的评价,士人都说着歪门邪道的言论,最后把清流变成了浊流,忠臣也不敢开口说话。陛下您处在高高的皇位上,藏在层层宫殿里,说的话大家都立刻照办,下的命令所有人都马上执行。您每天亲近的都是那些讨好您的大臣,听到的全是顺耳的话,恐怕会觉得这些人真的有本事,还以为天下已经太平了。臣心里实在不安,不敢不把这些话告诉您。
臣听说,能让国家兴盛的君主,乐意听别人指出自己的过错;而把国家搞乱的君主,只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听过错的君主,过错会一天天减少,福气也会随之而来;听夸赞的君主,夸赞会一天天失去价值,灾祸也会跟着降临。所以古代的君主,会谦虚地礼让贤才,让他们得到重用;会放下架子,主动征求别人指出自己的过错,就像坐在飞奔的马上要小心平衡,踩着老虎尾巴要时刻警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