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经此一役,家里的流动资金也几乎被掏空了,元气大伤。
现在让他们去和资金雄厚的顾方远打价格擂台,简直是天方夜谭!
秦父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送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和无力感。
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前所未有的凝重,看向二女儿秦思兰:
“老二,如今家里早已不复以往的风光了,要懂得隐忍和退让。形势比人强,既然顾方远看中了哪个厂,那就……先让给他。”
他顿了顿,仿佛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安抚家人:“即便咱们最后只拿到一个厂,也没关系。集中精力,好好经营这一个。
等过了这阵子,咱们缓过劲来,恢复了元气,再找机会,好好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这番话,说得沉重无比,也透着一家之主在现实压力下的无奈和暂时的战略退缩。
“爸……”秦思兰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焦躁,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如果事情真像您说的那么简单,只是让出一两家,我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了。
据我打探到的消息,顾方远这次的目标,极有可能是三家国有企业——他想要全部拿下!”
“什么?!”
秦父闻言,身形猛地一震。
手中的茶杯一个没拿稳,微烫的茶水晃荡出来,泼洒在他昂贵的西裤和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但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裤子和地面的狼狈,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声音都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
“那小子是疯了吗?!他连那个要技术没技术、要利润没利润、还养着一大堆闲人的破家具二厂也要?”
在他的认知里,家具厂技术含量低,利润薄如刀片,员工数量却最为庞大。
先不说如何清理那些款式老旧、堆积如山的库存。
光是妥善安置和处理那么多习惯了“大锅饭”的员工,就是一件极其棘手、足以让人头疼欲裂的大麻烦!
秦思兰咬牙切齿,恨恨地道:“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根据那边反馈的消息,可能性非常大!
据说顾方远在接触时,先后详细询问了三家企业的具体售卖底价和资产明细,后来更是直接询问了如果同时打包购买三家企业,政府方面能给出什么样的优惠条件和政策支持。”
她越说越急,身体都不自觉地前倾:“爸!万一……万一顾方远那个疯子真的准备一口吞下这三家企业,咱们怎么办?咱们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这时,老五秦思晴也急忙凑到秦父身旁坐下。
挽住父亲的胳膊,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急切:
“是啊爸!上次因为二姐那个临江阁使用过期水产的事情,虽然最后我勉强躲过一劫,没被直接追责。
但单位里那些明白人谁不知道背后是我的责任?我现在在水产公司简直没法待了,完全被孤立了!
您可一定要想办法拿下这次国企兼并啊,不然我都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她说的是实情。
作为水产公司的总经理,却被下面的中层和员工集体孤立、阳奉阴违——这种在私人企业里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荒唐事,在讲究人情关系和论资排辈的国企里,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发生了。
导致秦思晴现在的命令根本出不了办公室。
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完全是个被架空的摆设,这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必须尽快离开的念头。
原本指望着这次能顺利拿下手表厂和自行车厂。
由二姐秦思兰和她各自管理一个,既能摆脱现在的困境,又能为家族开辟新的财源。
现在眼看愿望即将彻底落空,姐妹两人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急又气。
齐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她们的主心骨——父亲。
秦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手指用力地捏了捏紧锁的眉心,仿佛想把那里的疲惫和压力都挤出去。
“如今那小兔崽子气候已成,羽翼渐丰,”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沉重,“即便是我想动他,也没那么容易了……更何况我还顶着这身官家身份,很多事,束手束脚,实在不方面直接出面。”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红木椅的扶手,沉吟了片刻才继续道,“实在不行……恐怕只能把小奋叫回来了。”
“不行!”秦思兰几乎是脱口而出,反应激烈地猛地站起身,裙摆都随之晃动。
她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父亲:“小弟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出国学习,这才过去一年多!他现在回来,一没经验二没人脉,怎么可能是那个姓顾的对手?
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还不如让他安安心心在国外深造,学真本事要紧!”
没错!
自四围山那场较量结束后,秦家上下就达成了一个痛苦的共识:想在南江市这块地盘上明着压制住顾方远,几乎已无可能。
正是基于这种判断,他们才果断将秦奋调回省城暂避锋芒,并从长计议。
曾经的秦奋,最大的梦想就是沿着父亲的足迹,步入政府机构,甚至有一天能接过父亲手中的班,执掌权柄。
然而,与顾方远的数次交锋,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痛苦地意识到,在顾方远那种不讲规则、野蛮生长的资本力量面前,他所向往的“权力”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无往不利。
更现实的是.....
想要真正掌握足够抗衡的权力,需要漫长的时间去熬资历、一步步攀登。
没有二三十年的沉淀,根本别想与顾方远站在同一层面掰手腕。
可是,二三十年以后呢?
那时的顾方远又会成长到何等恐怖的境地?
这个念头光是闪过,就让他不寒而栗,连细想的勇气都没有。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想要打败顾方远,唯一的方法就是深入他的领域,用更强大的商业力量击败他。
所以,他必须出去,去学习最前沿、最犀利的商业知识和资本运作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