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一旁看戏、表情复杂的助理孙晓燕,听到顾方远突然问出这个问题,顿时感觉受到了冒犯。
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忍不住出声辩解道:“顾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老板是真心诚意邀您过来吃饭谈事情的,您竟然……
竟然怀疑我们老板会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来对付您?这未免也太……”
顾方远侧过头。
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孙晓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打断了她的话:“谁知道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孙晓燕一时语塞,气得脸颊微微发红。
随后,顾方远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被制住的汪洋。
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看似亲切却令人心底发寒的笑容:
“咱们老同学难得相见,别急着走。我呢,先处理一下手上的事情,待会儿空了,再好好跟你们‘聚一聚’,叙叙旧。”
说完,他才终于完全松开了薅着汪洋头发的手。
汪洋只觉得头皮一松。
那撕扯般的剧痛瞬间缓解。
他下意识地大口喘了口气,仿佛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此刻他再看向顾方远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就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他怎么都没想到...
几年未见,顾方远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手段如此狠辣果决。
这简直完全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的同学了!
跟这种下手狠辣、背景似乎也深不可测的人一起“吃饭”?
开什么玩笑!
他现在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离顾方远远远的!
他刚想张嘴找借口拒绝。
眼角余光就瞥见那个身高两米、如同煞神般的壮汉(顾大壮)正迈着沉稳的步伐向他走来。
虽然没说话,但那压迫性的目光明确地告诉他——没有拒绝的选项。
到了嘴边拒绝的话,又被汪洋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脸色灰败,最终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好。”声音干涩无比。
顾方远这才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满意表情。
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装,不再看他们,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跟在后面的其他安保人员立刻行动起来。
不由分说地“请”着汪洋和他的那几个跟班,另外开了一间空闲的包厢。
将这几个吓破了胆的“小崽子”全都押了进去看管起来。
顾方远则只带着顾大壮一人,跟随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孙晓燕,向着走廊最深处的一间包厢走去。
推开厚重的包厢门,里面是一间装饰得极为奢靡的房间。
鎏金的壁灯、刺绣繁复的地毯、红木雕花的家具……
处处透着刻意的豪华。
可惜,对于上一世见惯了各种顶级奢华场所的顾方远来说,眼前这种堆砌“金色”的审美,只让他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缺乏底蕴的暴发户气息。
宽敞的包厢内....
足够十人的大桌,只有秦思兰一人端坐在主位上。
精致的菜肴和酒水已经摆好。
从冒着的热气来看,应该是顾方远出现在饭店大门的那一刻,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了。
顾方远锐利的目光在宽敞的包厢内迅速扫视了一圈。
确认除了秦思兰之外再无他人后,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说道:“真是稀罕事儿,还以为秦小姐特意为我摆下的是一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鸿门宴呢。
没想到这包厢里空空如也,什么埋伏都没看见,啧……我这心里头,居然还有点小失望是怎么回事?”
正起身准备迎接的秦思兰,听到这话,气得险些一口气没顺上来。
起到一半的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头栽进面前的碗碟里。
她强忍着怒意,顺了口气,终于站直了身子。
一双柳叶眉紧紧蹙起,看向顾方远的目光带着明显的不悦:
“顾方远!不管怎么说,我们曾经也算是一家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过。你没必要每次见面,说话都这么夹枪带棒、句句刻薄吧?”
“刻薄?”顾方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轻笑。
根本没等对方招呼,便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在饭桌另一侧泰然坐下。
“你们秦家三番五次、明里暗里打我产业的主意,想要巧取豪夺,这不叫刻薄?秦奋那个小畜生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陷害我和我的家人,甚至想要我们的命,这不叫刻薄?”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哦?有好处捞的时候闷声发大财,一句话不说;现在轮到自己受点委屈了,就跳出来指责我刻薄?
感情这天下所有的好事,都该让你们秦家占尽了才行,是吧?”
秦思兰被这一连串犀利直白的质问噎得哑口无言,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感觉脸颊火辣辣地发烫。
她根本没办法反驳。
因为顾方远说的每一句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而且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冲突。
不过她毕竟也是在各种场合摸爬滚打过来的老江湖了。
迅速深吸一口气,强行调整好几乎失控的情绪,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
“阿远,”她甚至用上了过去偶尔才会叫的、显得稍微亲近一点的称呼,“之前……确实是二姐我糊涂。
主要是小弟(秦奋)刚回家不久,我这也是关心则乱,怕他再受委屈,才……才做出一些糊涂事。你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别再生二姐的气了,好吗?”
说着,她拿起桌上那只精美的青花瓷酒壶,袅袅婷婷地走到顾方远面前。
动作看似自然地将他面前的空酒杯斟满,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顾方远先是抬眼看了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秦思兰,又低头瞥了一眼那杯刚刚斟满的酒。
脸上露出了那种仿佛洞悉一切的似笑非笑表情:“秦思兰,以你的性格,能说出这么软和、这么低声下气的话来,可真是太不像你了。”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