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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妙厨 > 第八十九章 银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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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尤学录一脸失望,问道:“那要是我们晚点吃,来不来得及做的?”

宋妙摇了摇头,跟他说了两样吃食做法,炸芋头片要多久,炸五花肉要多久,熬卤汤要多久,等等等等。

尤学录光听着就头大,自己粗粗一算,也知道行不通了,便道:“那做旁的行不行?小娘子还有没有什么拿手好菜,又容易嚼咬的——有那么一两个硬些的也不打紧,先生们吃不了,我也可以帮着吃。”

宋妙想了想,问了几人口味,便道:“吃鱼行不行?再寻只嫩鸡来做,其余菜色,且看坊子里有什么好的再定。”

尤学录立刻来了精神,道:“吃鸡好!鱼也好!不过鱼就不用买了,他们正在金明池中钓鱼,想来已经得了不少!”

宋妙迟疑几息,却是问道:“不知几位先生从前可曾钓到过鱼?”

尤学录愣了愣,道:“这倒是不清楚,不过金明池常年有人打理的,那水又清,哪怕钓不到,只怕随便拿张网都能捞得到。”

虽不知那几位先生能耐,但宋妙自己是钓过鱼的,知道水越清,鱼越难上钩。

她想了想,也不去质疑众先生钓技,只道:“池中那鱼未必中吃,或许只中看?不如还是买些回去,若是钓着了当然好,要是……多少有个预备?”

尤学录听得这话,也跟着有些忐忑起来,道:“那就依宋小娘子说的,样样都买些。”

宋妙又问炊具、厨具等物。

那尤学录却是一幅不曾准备的样子,问道:“我们早间跟那园子里借了两个炉子来煮水煮茶——恐怕不够吧?”

见对方这样想当然,宋妙顿觉不靠谱起来。

她委婉拒绝道:“金明池远得很,往返都不方便,露天野炊,灶台也无,能做的东西有限得很,不如还是买了现成吃食进去,想必更为方便?”

尤学录顿时一惊,忙问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又改了口?要是担心银钱,小娘子不如开个价……”

宋妙摇头道:“不是银钱的事,实在难为无米之炊,器具、灶台一样也无,做不出好饭菜,只怕要辜负老爷子的期待。”

那陈夫子为人亲和,还好心答允了帮忙找人去查那倾脚行公示宗卷。

不过去做一顿饭菜,便是少给些钱,或是不给钱,宋妙也是肯的。

但这样条件,她自觉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就不愿去赚这个烫手钱。

尤学录想了想,便道:“小娘子不如自携了炊具、厨具过去,我这里正好又有马车,等事情办完,用车马给你连人带东西一起送回来,行不行的?”

他如此执着,其中自有缘故。

原来午间吃饭时候,因那陈夫子年纪虽不是最高,牙齿却是最差,偏又不肯在老友们面前承认,只好把宋妙手艺形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盼着能得几口软和东西吃。

尤学录领了差事出来,本以为小事一桩,谁知眼见就要办砸了,忙在此处拼命游说。

他见宋妙神色松动,又道:“那还有几个书童在,一并可以给你打下手的,实在不行,少做两个菜也不打紧……”

客人这样好说话,宋妙自然不再推脱。

两边谈妥了价钱,那车夫便过来帮着把炉子、案板、刀具、柴禾等等一齐搬到马车上。

宋妙又将常用调料取了些带上,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宋妙则慢慢在想菜色。

一时三人赶车去得菜肉坊子,她先买了嫩母鸡一只,拿个竹篓子关着,又去买鱼。

都说劝君莫食三月鲫,但此时渔户早已开始圈塘圈河,放苗自养,也没那许多讲究了。

宋妙转了一圈,有一间档口的鲫鱼比旁的鱼猖狂太多,连尾巴甩水都甩得响些,便买了十余条。

那鲫鱼有大有小,大的抵得上成人巴掌,小的也有三指宽。

她都挑的雄鲫鱼。

买好鲫鱼,正好这时节新鲜菠菜也出来了,便买了两大把菠菜,另又买了些配菜、配肉,还特地买了一竹筒生牛乳。

那马车本来就不算大,里头原还摆了不少日常用具,眼下又塞了炉子、炒锅、蒸锅等等一应炊具厨具,已经满满当当,此时又要放食材,那尤学录只好在里头收拾来,收拾去,想要挪出地方。

宋妙见状,少不得过去帮手,却是在角落里捡出来一包树根。

她看那那根须细长,根茎饱满,表皮棕黄色,偶尔还有些红斑,只觉眼熟,凑近一闻,果然是一股极浓的椰香,忍不住道:“好漂亮的五指毛桃。”

边上尤学录闻言,回头一看,却是道:“宋小娘子也认识这个?因我家先生脾虚,当要益气固表,补脾祛湿,有个学生就进了个方子,叫他平日里多喝些五指毛桃茯苓水。”

他说着指了指那一纸包,道:“这也是那学生送来的,闻着一股子椰子肉香味,就是不知怎的,煮出来的水里头混着黄泥味,先生喝了两回,就再不愿入口——说是跟喝泥浆一样味道。”

宋妙道:“这个得仔细洗干净了,用烧滚的水捂一捂再煮,就没那么重的泥味了……”

尤学录直摇头:“先生嘴刁得很,多半再不肯喝了。”

宋妙想了想,道:“既是他不要,我拿来做菜如何?”

尤学录不免迟疑起来,道:“这不就是药?跟树根子也没什么区别,拿来做菜,会是个什么味道?”

“五指毛桃自带椰香,广南人常拿来蒸鸡炖汤,今日这鸡很嫩,肉香多少有些不足,正好带了有粗陶锅,虽比不上砂锅,也能勉强一用。”

宋妙跟他解释了一回,又指了指一旁那竹篓里那只扑闪不停的鸡:“一会拿五指毛桃来大火生焗,吃起来浓香得很,又鲜嫩,肉汁也封得好,不会难吃的。”

听得宋妙这般说,尤其那“浓香”“鲜嫩”“肉汁”等等辞句,尤学录虽仍旧将信将疑,却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应了。

他暗想:罢了,左右还有个鱼在,又有其余菜,便是这鸡不好吃,先生也应当不会挑剔的吧?

那马车出了内城,便一路快驶,约莫花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金明池。

此时金明池、琼林苑俱是皇家林苑,每年只有三四月间会向外开放,供百姓游玩。

眼下虽然不到三月,但太后正逢整寿,当今天子纯孝,特地把几处林苑提前开放,叫百姓也与太后同乐。

那马车进得里头,果然人山人海,但车夫却并不着急停,而在林苑里头绕来绕去,拐到了一处单独园子里。

一进门,就见花木颜色参差,缤纷点缀,远远又有一池荷塘。

此时荷叶初发,并不怎么好看,但池塘甚大,举目远眺,竟不见边。

那尤学录左右转了一圈,领回来两个八九岁的书僮帮手,同宋妙道:“说是这个位置没有鱼,他们都换到其他地方去找鱼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宋小娘子不用等,先做饭就是。”

说着,又把宋妙带到了不远处一个亭子里,问道:“此处有石桌,边上有水井——就在这里生火行不行?”

宋妙左右一看,晓得此处条件有限,有一口井已是难得了,便点了头。

眼见时辰不早,她也不耽搁,立刻叫那一个小童点火烧水,又喊另一个帮着自己又把带来的东西一一铺陈开来。

等东西一摆好,她就开始和面,又叫那闲下来的小僮洗净一块肥猪肉,剁成细细的泥状。

露天野地,火候不好把握,要是煮饭,很难煮好,况且那尤学录已是交代清楚,中午还有许多剩饭,热一热就能再吃,她便想着不如简单添个面点。

把面和好,又洗了菜回来,那肥肉已经剁得七七八八了,宋妙自己又补剁了一会,剁得那肥膘泥细腻得跟猪油一般,复才添了白糖、盐进去——这叫糖油。

猪糖油也可以称之为油酥,用了油酥来醒发,那面团会发得更快,也会更软,莹白如玉,特别松软。

一时猪糖油备好了,她把那先前和好的面团擀成薄片,将那猪油糖均匀涂抹上去,跟叠被子一样两下叠了三层,擀薄,再叠,如是两回,才又将那面片轻轻拉长。

等面片被拉得极薄,她用刀切了丝,六丝为一组,以捻手为心,轻轻绕卷,卷成之后,把尾端收到底部,便算是做成了一个。

——这是衡州、永州几地很常见的一个面点,唤作银丝卷。

银丝卷用的都是酵面,等全数做好,还要醒发许久,才好去蒸。

做卷子的功夫,那水早已烧热。

宋妙便把鸡从笼子里捉出来,杀鸡取血,又用热水烫了毛,用手轻轻去推,不多时,那湿漉漉鸡毛便如数褪尽,剩下一只漂漂亮亮的光鸡。

两个书僮都是看猫狗打架也可以看一天不厌倦的年纪,平日里跟读书人打交道的多,其他见识却少,此时一边干活,一边忍不住去看宋妙杀鸡。

因见她动作干净利落,拿刀一割,那鸡连挣扎都少有,便没了动静。

又看她给鸡褪毛,手快得他们眼睛都快跟不上,简直跟变戏法似的,两人俱是激动。

杀好了鸡,趁那鸡身上还热着,宋妙顺手就将其斩成大小均匀的块状,下盐跟极少一点酱油,和着姜丝一起腌制。

等这鸡腌着,她才去杀鱼。

那鱼早开了鱼鳍中间的位置,放了一会血。

小鲫鱼不用理会,刮了鳞片,只开膛剖肚去鱼腮,又交给僮儿仔细用水洗干净就好。

那大的鲫鱼宋妙却处理得非常仔细,除却寻常杀鱼步骤,又偏转用刀,把那一面两条中骨、鱼尾细刺,一条鱼腩骨大刺全数切了。

大鲫鱼一共六条,小鲫鱼足有十来条,宋妙一条条杀过来,看在那两个书僮眼中,这小娘子明明不紧不慢,但不知怎么,好像自己只眨一下眼睛的功夫,就有一条鲫鱼从案板上进了盆里。

等两人洗鱼的时候,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互相对视。

谁不知道鲫鱼味美但多刺?

可眼下自己手里,那小的鲫鱼还罢了,大的鲫鱼已经被拆成了两片大肉跟中间骨头,摸着鱼肉当中,竟是一根小刺都没有。

两个僮儿原本只当自己来干活的,此时干着干着,只觉得自己变成了来长见识的。

因见宋妙和和气气的,看着很好相处,便忙不迭跑来套近乎,一个学着那尤学录“宋小娘子”“宋小娘子”乱叫,一个则是“宋老板”“宋娘子”乱叫,都问那鱼怎么杀,又问那鸡怎么杀,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偷师学艺的样子。

宋妙也不藏私,特地挑了条大鲫鱼出来,慢慢杀给他们看,等杀完了,才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技,要是能手熟最好,便是手不熟,只要手稳,又记清楚了鱼刺位置,一样可以剔得甚快。”

正说话间,这里收拾妥当,那边锅也热了。

等大火把锅烧得直冒青烟,宋妙倒了清油滑锅,放了姜片同盐,立时把擦干了水小鲫鱼一条条放入锅中。

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先后响起,那鲫鱼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皮肉收缩起来,等定好了型,宋妙方才给翻了面。

一翻面,那一股子极浓的煎鱼香就四处乱飘。

此地并非局促屋舍,广阔得很,那香味自然随风而去。

这一回煎鱼,宋妙用的乃是重油,全程大火,几乎是半煎半炸,先煎好了小鱼,才把那大鲫鱼的鱼骨放进去一起煎。

等全数煎炸透了,她又让僮儿添了柴,等到锅里滋滋作响,香味愈发浓郁,方才盛了一瓢边上坐着的开水往锅里撞进去。

滚油、滚水相碰的一刹那,水已是变白了,成了一锅汤。

火越大,水越滚,那鱼汤越是浓白,香味更是浓得直钻鼻,只靠闻,就知道会有多香。

这里鱼汤还在炖着,一旁那粗陶锅早已烧得发红。

宋妙下了油,把洗得干干净净,又用开水捂泡过的五指毛桃须放了进去,先炒五指毛桃,再炒姜葱。

五指毛桃椰奶香气本就极浓,和油一炒,味道一下子就激了出来,等姜葱下了锅,把轻轻腌过的鸡肉铺平进去,盖了盖子,关了灶门,用中火去焗。

俄顷,还没有开盖,那热油煎焗鸡肉的香味混着椰香、姜葱香,已是不住往外冲顶,简直要把盖子掀翻一样。

而此时,拎着一个空空的木桶,提着一根钓竿,正往回走的陈夫子,忽的吸了吸鼻子,转头问道:“是不是我饿得太厉害了,怎么像是闻到了香气……”

跟在他后头的是个六旬老头,他手里空荡荡的,连桶也没有,鱼竿也不知哪里去了,只跟着嗅了嗅,点头道:“是很香,谁在焖鸡?”

但再后头一个老头却是不肯答应了。

他怀里抱宝贝似的抱着个木桶,桶中带了许多水,装了两只小指大小的虾,一条拇指大小的青鳉,走两步,忍不住喜滋滋看一眼自己的收获,才再走两步。

此人现下闻言,却是直摇头,道:“你们什么鼻子,那分明是鱼!只怕是谁在煎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