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奘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难道自己的方法,真的如此不被理解吗?
但他很快收敛心神,不再去想,默默走到那具血腥的鱼妖残骸前,不顾周围村民投来的异样、甚至厌恶的目光,盘膝坐下,双手合十,低声诵念起往生咒文,试图超度这条充满怨恨的亡魂。
期间,果然有失去亲人的村民看到他竟然在为吃人的妖怪超度,顿时怒火中烧,对着他厉声呵斥,甚至有人忍不住冲上来拳脚相加。
陈玄奘不闪不避,只是默默承受着击打,身躯微微晃动,嘴角甚至溢出一丝鲜血,但诵经的声音却未曾停歇,眼神中的悲悯与坚定也未有丝毫改变。
他坚持做完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为这孽障寻一丝超脱的可能,也为这被妖邪侵扰的村落祈求一份安宁。
最终,在村民们复杂的目光中,他擦拭嘴角,整理了一下狼狈的衣衫,朝着村落外蹒跚而去。
……
而在村落边缘一处不起眼的阴影中,刚才与陈玄奘交谈的刚毅男子,正和不知何时到来的诸葛尚并肩而立,两人目光沉凝,眼睁睁目送着陈玄奘那略显孤独和执拗的背影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小路尽头。
王超的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浓眉紧锁,眼中充满了深切的担忧。
“诸葛。”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这陈玄奘……他的身上,缠绕着一股极其恐怖、浩瀚无边的佛法加持!那感觉如渊如狱,深不可测!绝非寻常罗汉、菩萨的手笔,我敢断定,这绝对是如来佛祖亲自出手布置的!”
王超的强化路线是“超人模板”与“佛法精义”融合,实力已达大日级一阶巅峰,其超人般的感知力结合对佛法的深刻理解,让他对这类气息的感应异常敏锐。
在他特殊的感知视野中,陈玄醠看似平凡无奇的躯壳之下,仿佛隐藏着一轮寂静却照耀诸天的金色佛日,那内蕴的力量层级,让他仅仅是稍微感应,就感到灵魂都在颤栗。
“我们刚刚截胡了鱼妖,这等于直接破坏了他‘渡化’的第一个环节,干扰了如来为其铺就的‘成长之路’。”
王超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继续道,“如此明目张胆地忤逆佛祖的布局……我担心,这会给我们引来无法承受的灭顶之灾啊!”
他回想起刚才近距离接触陈玄奘时,那潜藏在对方灵魂深处、如同沉睡巨龙般的佛法烙印所带给他的压迫感,那是一种远超力量层面的、源自规则和因果层面的威慑。
相比之下,即便是面对实力高达大日级三阶后期、煞气冲天的苏灿,也未曾让他感到如此刻骨铭心的恐惧,那种恐惧,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所带来的,十倍、百倍于面对苏灿之时。
诸葛尚听着王北川的描述,镜片后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手中的羽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冷静,却同样透着一股寒意:“这次我们注定要和这位佛祖对上,只希望他能够手下留情,莫要赶尽杀绝……”
……
长安城内,某条僻静街道的尽头,陈玄奘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回到了他那总是气定神闲的胖师傅身边。
“师傅……弟子,弟子去迟了一步。”
陈玄奘的声音带着沮丧和一丝后怕,“等我赶到那村子时,那作乱的鱼妖……已经被人给打死了!尸体被悬挂示众,还被愤怒的村民……分而食之,场面……实在是太惨了。”
他深深低着头,语气沉重。虽然不似原剧情中亲眼目睹小女孩被吞食那般悲痛欲绝,但一条性命以如此酷烈的方式终结,依旧让他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村民暴行的不适,也有对自己未能及时完成师命的愧疚。
胖和尚闻言,脸上不见丝毫意外或恼怒,依旧带着那副仿佛看透世情的温和笑容。
他手中拿着一支普通的毛笔,正悠闲地在斑驳的墙壁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随口说道:“那鱼妖啊……它前世,本是个极其善良的人。”
胖和尚的声音平缓,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他曾奋不顾身,救起一个落水的孩童,却被愚昧的村民误认为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不容分说,便被活活打死,抛尸河中。他心中郁恨难平,一口怨气不散,这才化作水怪,伤人性命,既是报复,也是它自身痛苦与怨恨的宣泄。”
他笔锋不停,继续道:“我让你去,用《儿歌三百首》渡化它,不仅仅是为了救赎这可怜的妖魂,更是为了消除那些村民因愚昧和暴力而累积的罪孽。以慈悲化解怨恨,方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如今它被人以暴力再次打死,形神俱损,只怕那积压的怨恨非但未能消解,反而更甚从前。这股更深的怨气若是扩散开来,或是引来同类的报复,只怕会在冥冥中,为那片土地造就更大的杀孽与不幸。”
“那……那村民们岂不是更加危险了?”陈玄奘闻言,立刻慌张起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可以这么说。”
胖和尚终于停下笔,看向陈玄奘,目光深邃,“所以,玄奘啊,唯有当你真正顿悟了《儿歌三百首》,领悟了真正的大爱之道,你才能拥有拯救他们的力量。”
他随手从旁边的老树上精准地抓住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捏开它的嘴巴,动作轻松写意地将两颗致命的毒牙生生拔了出来,然后将茫然无措的无毒蛇放开。
“你看,很多时候,并非一定要夺其性命。只要让它们失去了作恶的能力,我们的目的,某种程度上也就达到了。以杀止杀,往往只会催生新的仇恨,陷入无尽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