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让皇贵妃支棱起来,还得仔细嘱咐一番。
不过......
有些话还是私下嘱咐为好。
太后的指尖慢悠悠地拨过一颗颗圆润的檀香佛珠,“你有打算便好。也要告诉长生那孩子,读书再用功也要注意身子,切莫因小失大。”
“太后娘娘放心,臣妾明白!”林玲起身朝太后微微福了福身,“臣妾在这里也替长生多谢太后娘娘的教诲!”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顿了顿,看了一眼恭敬的林玲,又继续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事关皇家子嗣延续一事,都不可马虎。不过哀家也是说上一嘴,听不听还是你们的事。”
“太后娘娘您这话就折煞臣妾了,您这金玉良言,臣妾哪有不听的道理!”林玲连忙又行礼,面带诚恳地向太后说道,“何况长生这事的确是臣妾疏忽了。”
马佳妃正端着茶的手纹丝未动,那青花瓷盖上的翠鸟仿佛在她指尖凝固一般。
从太后提起长生开始,她的心就一直悬着。
眼见着皇贵妃面对太后的答话滴水不漏,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有动作,又恰到好处地抬出了皇上的过问。
这样既显得皇贵妃重视,又将责任分散了些许。
面对明明不是皇贵妃自己的责任,她却还一力承当。
在令人挑不出错处的同时,还隐隐约约把马佳妃给凸显出来了。
再加上如今这话,皇贵妃说是她这个做养母的疏忽,那马佳妃这个做亲母岂不是更加失责?
感受到周围妃嫔们明里暗里的打量,马佳妃脸上勉强维持着淡然,但她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太可能了。
而且,这些打量还不是最要命的。
马佳妃抬眸看向坐在她斜对面的平妃,平妃面色如常地回望她一眼后,就移开了视线。
见平妃如此,马佳妃心里一沉。
她轻咬下唇,心里既有对和长生撇不开关系的愤恨,又有一种无奈地悲凉。
尽管她和长生都想斩断彼此之间的联系,但由于血浓于水,所以在外人看来,在世俗伦理中,她与长生是不可分割的。
可为什么是个做母亲就要去爱自己的孩子呢?
马佳妃知道自己的想法非常的古怪,也不符合世俗伦理,但她就是有这种想法。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区别对待长生和胤祉,但她控制不住。
因为她对不是长在自己身边的长生,无论如何就是亲近不起来。
长生对她,怕是也有一样的想法。
想到总是对自己异常客气的长生,马佳妃在心里苦笑一声。
马佳妃努力将心里的想法压下,盯着林玲的后背看了一会。
她现在是真不知道皇贵妃,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事情进展到这里,她已经骑虎难下了。
“太后娘娘!臣妾知错!”
没等太后回应林玲,马佳妃就跪在地上向太后请罪道:“太后娘娘!都是臣妾的错,与皇贵妃娘娘无关!皇贵妃娘娘每日处理宫务,本就繁忙,疏忽了长生也情有可原。反倒是臣妾作为长生的生母,居然没能好生教导纯亲王福晋,实在是臣妾的失职!还望太后娘娘降罪!”
太后放下佛珠,目光落在马佳妃身上一会后,又看向林玲,轻声道:“长生自幼养在皇贵妃你膝下,对他来说,你与他亲额娘并无不同。他的事,怕是只有你能说上一说了。”
被太后忽视的马佳妃脸色顿时一白。
不过,她知道这是太后对她敲打。
马佳妃身体有些发软,如果不是她现在用指甲死死地掐着手心,恐怕已经当场瘫倒在地了。
这样的话,事情就更难以收场了。
毕竟,太后不过是训了几句话,还不是训她。
她突然晕了算怎么回事。
太后仿佛没注意到马佳妃,自顾自地接着对林玲说道:“长生成婚的日子也不短了,在皇家开枝散叶是头等要务。毕竟,祖宗香火的延续,都在这子嗣上头了!”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定会督促长生和长生福晋。”林玲恭顺地行礼。
太后用目光掠过马佳妃惨白的脸,似乎才发觉到马佳妃,“马佳妃,这马上就要入冬了,地上凉。你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谢太后娘娘体恤!”
马佳妃现在四肢发软,无力站起。
好在她的贴身宫女翠翠敏锐地察觉到马佳妃的不对,赶紧不留痕迹地给马佳妃借力,顺带搀扶马佳妃起来。
见马佳妃稍显狼狈地起身,太后无奈地叹息一声后,语重心长地对马佳妃说道:“马佳妃,有些话,哀家本不愿当众说出来,落你脸面。可你待长生未免有些过了。”
“长生虽说是被过继出去了,玉牒也改了,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你十月怀胎所生。你又何必与亲子闹成这副模样呢?你那些荒唐事,哀家在慈宁宫都有所耳闻。哀家有些想不通,你这是图什么呢?”
瞧着已经被她说得羞愧难当的马佳妃,太后端起那盅放在一旁已然微凉的茶碗,指尖拂过细腻的瓷面,“罢了,哀家也不说了。长生的子嗣也是要叫你一句玛嬷的,还望马佳妃你日后多多上心!”
太后特意在“上心”二字上加了重音。
马佳妃浑身一震,太后的这一番话,如同无形的皮鞭,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她感觉在座的妃嫔们都带着异样目光看向她。
现在如果不是翠翠在一旁搀扶着,马佳妃险些倒下去。
“是……臣妾……铭记在心!”马佳妃咬着牙,在翠翠的搀扶下,艰难地朝坐在上首的太后行礼。
“嗯。”太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倦意开口,终止了这场让许多人如芒在背的晨省,“行了,说了这会子话,哀家也乏了。你们都跪安吧!”
太后抿了一口茶,瞥了一眼林玲吩咐道:“皇贵妃,你就稍留一步,哀家还有些话嘱咐你。”
“是,臣妾遵旨。”林玲恭敬地应下。
众妃嫔对视一眼,便如同潮水般屏息行礼,依序地退出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