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师逊见皇帝暴怒,却并没有害怕,反而一阵窃喜,很明显,皇帝准备朝武安君动手了,只是没有好的办法。
“陛下息怒,礼部蔡尚书,欲纳教坊司叶柔为妾,可又担心陛下不允,托臣向陛下讨个人情!”魏师逊知道赵牧的意思,那就换个方法。
若是叶战脱离战场,私自带兵出现在大乾腹地,那就是有造反的嫌疑,动手就成了理所当然。
原本蔡正阳完全可以直接在礼部走完手续,直接将叶柔纳入府中,但是毕竟身份敏感,怕惹得赵牧不快,因此先让魏师逊来通个气。
“叶战家中女眷,还都在教坊司是吧?蔡卿有心了,让她们早些脱离苦海,过上好日子。虽然是纳妾,但毕竟是叶战独女,身份特殊,礼节上,规格要高一些。着内廷置办一套嫁妆,就当是朕给的礼金!”赵牧聪慧过人,自然知晓魏师逊跟蔡正阳的意思,只要武安君过了淮河,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陛下,武安君连下嵩州跟河南府,没有封赏,恐怕说不过去!”隆大元对这一切心知肚明,若想让武安君放松警惕,就必须给予封赏,让他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到陛下的赏识才行。
“朕即刻下旨,封武安君为青台侯!”赵牧缓缓点头,隆大元说得对,人只有在春风得意的时候,才会行差踏错。
蔡正阳将要纳叶柔为妾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四面八方散播,速度比起武安君的河南府大捷丝毫不差。
当初叶战正是被蔡桧陷害,才落得男丁皆斩,女眷充入教坊司的下场。如今蔡正阳居然要纳叶柔为妾,所有人都感叹天道不公。
以前还希望等着蔡家倒台,给叶战翻案,可以后蔡叶一体,可怎么办?
愤慨归愤慨,可大多人还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毕竟不关系到自身利益。
崔思退深夜独坐在书房中,手上握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原本河南大捷传来,他就在等武安君为叶战家眷脱籍的公文,但是武安君的公文还没来,这边蔡正阳已经落子,就连皇帝都给叶柔准备了嫁妆,再无反悔的余地。
崔思退真正在意的,乃是叶柔的母亲张雨竹,对叶柔,不过爱屋及乌罢了。
但是如今一来,只怕连带张雨竹都要落入蔡正阳手中,想要将其捞出来,难如登天。
“昏君!”崔思退在心底咒骂,虽然赵牧在政务上还算不错,但在这件事上,完全就是昏招。
因为叶战的事,大乾各地的将军都心有顾忌,生怕步其后尘,从那以后便断了进取之心,以守城为上。
赵牧有心北伐中原,就应该为叶战正名,如此才能激发大乾将领的斗志。可这记昏招一出,只会让人更加齿冷,满门抄斩就算了,独女还要给仇人作妾,这简直就是侮辱。
崔思退本想联络武安君,可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若是他所料不错,现在盯着武安君的人极多,一旦落在有心人眼中,他也会变得极为被动。
武安君对此一无所知,大批的银钱被收缴上来,直接论功行赏,又拨付三万两给大盘山,继续提高钢铁产能,为大军提供装备。
大量的银钱发下去,整个唐州军斗志高昂,现在所有的指挥使满脑子就想着继续打下开封府。
开封府的财富,至少是河南府的三倍不止,这要是打下来,他们就发了。
这一次论功行赏,孙州在众指挥使中夺门有功,武安君一次性就赏给孙州五百两。现在孙州一个月军饷十五两,相当于一次性给了超过三十个月的饷银,绝对的大手笔。
唐州军扩军之后的第一次会议开展,除了唐州军各营指挥使之外,邓州防御史郭进、嵩州军指挥使许明辉、河南军指挥使雷蒙也在列,这就是目前武安君麾下一众高层将领。
“诸位,接下来我们的重点,并不在开封府,而是潼关!”武安君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潼关乃是关中门户,北靠黄河,东依秦岭,乃是天下有数的雄关。
“为什么要夺取潼关?是因为我们要进军关中。中原无险可守,我等就算打下开封府,也难以应对北元的大规模骑兵。而关中则不然,四关一封,我等据关而守,北元骑兵只能望而却步!”
“关中有八百里沃土,人口数百万,足以供养我等。否则,屈居在此,难有发展!”
武安君把整个关中都圈起来,这就是他的野心。
雷蒙感觉自己的心脏蹦蹦直跳,原本以为武安君拿下一州一府就要转为守势,应对北元的进攻,没想到对方的野心如此之大,居然谋夺关中。
关中素来是龙兴之地,若是真的能够占据关中,唐州军则进可攻,退可守,只怕天下要从三分变为四分。
雷蒙不相信,武安君打下关中之后,还能对大乾言听计从。
“大人,眼下北元在关中,有一支数万人的精锐,由桓王完颜图率领。据卑职所知,其中有铁浮图三千,精锐骑兵八千,步兵三万多,外加数万民夫......”许明辉作为嵩州知州,之前一直对关中的信息颇为关注。
完颜图虽然麾下有所折损,但都是步兵,随时从各州抽调人员进行补给,数量不降反增。
“完颜图如今正在积石州,被西路军王显忠拖着,难以东顾,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只要我等能够迅速西进,拿下潼关天险,就能在完颜图反应过来之前,进入京兆府。完颜图若是分兵来救,我等正好以逸待劳!”
到现在,武安君已经不再藏着掖着,所有的作战意图都完整告诉他们。
只要武安君能够在关中击溃完颜图所部,关中便唾手可得。
“接下里分派作战任务,郭进率兵驻守洛阳,以挡开封府方向可能出现的敌军,同时筹备粮草物资。雷蒙率兵攻打陕县,以围困为上,保持粮道通畅,许明辉率兵攻打曲屋、灵宝二县,待二县攻克之后,与雷蒙汇合,攻打陕县。”
“我亲率唐州军西进,以少部人马攻打湖城,大部直奔潼关,力求出其不意!”
“诸位,此战,关系到我唐州军的生死存亡,谁有问题,现在就可以提出来。但是,会议结束之后,必须不折不扣执行!”武安君不想搞一言堂,但是接下来的战斗,唐州军必须上下一心。
许明辉跟雷蒙面带忧色,他们很清楚北元骑兵的战斗力,所以对武安君的计划持怀疑态度。但是武安君并没有安排他们入关中,而是让他们攻占陕州,这就让他们无话可说。
“大人,目前各营都补充了不少新兵,武器勉强凑合,但是铠甲缺口不小!”林元化斟酌了一下,步兵营的战损,都要从辎重营抽调,如今辎重营承担了训练新兵的任务。
步兵营在从辎重营抽取士兵补充时,都是把其中带甲精锐抽走,现在辎重营着甲率几乎不到两成,跟大乾的厢兵差不多。
唐州军走的是精兵路线,为的就是保证战斗力的同时,尽可能减少对财政的负担。
“残破的铠甲还有不少,你们分一分,先用着。大盘山那边,已经在加班加点,会有一批铠甲送到嵩州,届时直接转运到潼关作为补充!”武安君知道,林元化肯定在打嵩州军跟河南军铠甲的主意。
这两支军队的着甲率都达到了两成,但若是武安君这么做,必然招致许明辉跟雷蒙的不满,上位者必须得考虑到基本的公允,才能保持部下的平衡。
“大人,据卑职所知,潼关守将完颜寒拔麾下,有八千精锐,又据潼关天险,易守难攻,还是小心为上!”许明辉想闭嘴,可实在还是没忍住。
北元给完颜寒拔下的命令,就是驻守潼关,保持关中到中原的畅通,把这个咽喉给牢牢握在手中。
无论是完颜图还是完颜峤,战事再艰难,也没打过这支军队的主意,因为这个规矩是皇帝完颜亮定下来的。而且完颜寒拔乃是完颜亮的亲侄子,比起完颜峤跟完颜图,地位是差了些,但却是后起之秀,根本不用卖这二人的面子。
“本官自有安排!”武安君缓缓点头,潼关这样的雄关,拿人命去填,他也舍不得啊!
武安君所谓的安排,自然是情报司,梅无剑跟宫灵霄这对伉俪,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也不知道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待到众将领命离去,武安君闭目打量系统面板,如今系统获取积分的速度越来越慢,以至于武安君都快忘记了系统这件事。
以武安君今时今日的修为,系统对他能够提供的帮助越来越小,上一次的洗髓已经在很久之前,如今再一次集齐两千多积分,可以再一次开启洗髓。
想起那天被唐守墨以巨弩攻击,若不是心头警兆突起,只怕难以躲避,武安君决定继续洗髓,以提高自己的六识跟资质。
每一次洗髓,不仅积分成倍增加,那种洗髓的痛苦,也会不断增长。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不同于皮外伤,好似千万把小刀在经脉中动手术一般,直想让人疼得昏死过去,可偏偏六识又清晰无比。
武安君甚至怀疑,洗髓只能提升资质,而对六识的提升,完全是疼痛带来的副作用。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武安君跟死鱼一样躺在床上大口喘气,疼痛感逐渐消失,全身的经脉再一次得到加强。
心念一动,丹田中的真元,直接在全身开始游走,没有丝毫的迟滞。
闭目细细感知,能够清晰听到门口守卫的呼吸声,就连地上昆虫爬行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去打些热水进来,本官要沐浴!”武安君看了一眼湿透的衣服,全身都黏糊糊的,以他的修为跟体质,根本不可能着凉,但没必要遭这份罪。
武安君躺在浴桶中闭目休养,突然听见外面响起脚步声,明显是杨成和的。
“大人,宫里来人了,说是有圣旨到,属下让他先在衙门大堂休息!”杨成和是懂规矩的,站在门外大声禀报道。
武安君若是门开着,杨成和这些心腹下属可以直接进去,但若是大门紧闭,便只能在外面汇报,等候武安君的回话。
“告诉公公,本官要沐浴更衣,一会便来!”武安君并不奇怪,自己连下嵩州跟河南府,朝廷没有动静就奇怪了。
武安君从浴桶中起身,换上观察使的四品官袍,他倒是要看看,皇帝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武安君虽然已经决定不再依靠大乾,准备谋夺关中自立,可若是能够不跟大乾翻脸,那自然是最好的,可以稳固淮北三州,免得腹背受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北观察使兼唐州知州武安君,战功卓着......”此番来的是个年轻的公公,先朝着武安君拱手行礼,示意武安君接旨。
武安君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就跪下了,眼下他还是大乾的臣子。
听到赵牧封自己为青台侯,武安君心中大喜,大乾的侯爷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却极为精贵稀罕,如今他就不再是普通官员了。
“侯爷,快起来吧!”小太监显然出一趟宫门不容易,又是个好差事,脸上的笑容堆起老高,就指着武安君给点赏赐。
“还不知道公公贵姓?”武安君顺势而起,手中一张银票已经趁势塞进小太监手中。
“免贵姓赵,谢过侯爷!”赵公公大喜,武安君亲自出手,这肯定不是小手笔,这趟来得好。
“去订一份酒席回来,本候要跟赵公公,喝上两杯!”武安君也想从这个赵公公口中,探一探如今临安的情况。
“好说!好说!”赵公公大喜,如今武安君贵为侯爷,能跟他同桌对饮,这回宫可不得吹上天去?
洛阳城乃是大城,自然不缺少高端酒楼,不大会功夫,酒席就准备齐备,武安君邀请赵公公落座,由杨成和作陪。
酒过三巡,武安君也问起临安城近况,为的自然是打探朝廷的动向。
“要说这最热闹的事,其一,自然是侯爷连番大胜,涨了咱们大乾的威风。这其二嘛,咱家还真的不敢说!”赵公公喝了几杯酒,可神志依旧清晰,怕触怒了武安君。
虽说是来宣旨的,可这些统兵的实权将领,又在刚经历战乱的地方,真要是玩点手段把人整没了,找谁说理去?
“公公但说无妨,可是跟叶柔姑娘有关?”武安君已经接到了槿颜的来信,蔡正阳要迎娶叶柔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槿颜在襄阳跟建康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自然早早就得到了消息。
“额,侯爷都知道了啊,可不是嘛,下个月初七,叶柔姑娘从建康出发,初八入蔡府,日子都已经定好了!”赵公公面露尴尬,既然武安君都知道了,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赵公公一直很奇怪,明明武安君立了大功,又跟叶柔姑娘互生情愫,蔡正阳怎么非要挑这个节骨眼?
“这么快?”武安君面色微变,如此看来,只剩十几天时间了。
“可不是,哎,临安府都传遍了,说是蔡尚书此举,是为了把叶帅的家眷从教坊司捞出去,省得他们继续在教坊司受苦。哎,不提也罢!”赵公公直摇头,显然他从心底也不喜欢蔡正阳这么干。
武安君想起自己跟崔思退的约定,可他现在又能如何?
唐州军的作战计划早就定下,他不可能为了儿女情长,而耽误战争的脚步。
夜色下,武安君抬头看那一弯明月,不知道叶柔是否也在仰望星空?这一切,或许,从他那次离开建康之后,就再无挽回的余地。
魏师逊等人显然已经极为忌惮他,若不是怕撕破脸面,或许早就让他把家眷迁到临安居住,又怎么会让他把叶柔带走。
崔思退的谋划,是建立在赵牧依旧想要笼络他的基础上,就算把叶柔赐给他,大概也只会在临安给一座府邸养着,跟人质没什么区别。但是崔思退要的就是这个,他只是希望张雨竹能够从教坊司出来,过上正常的生活。
只要张雨竹从教坊司脱籍出来,崔思退有足够的办法,把她弄出临安,改头换面重新生活。
事到如今,唐州军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也无法阻挡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