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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牛花的淡香还萦绕在鼻尖,祭坛的震动却陡然变得狂暴。

蒯迪元抱紧怀里的林风,看着脚下的青黑岩石一寸寸龟裂,裂缝中涌出的不再是暗红汁液,而是粘稠的黑雾,像煮沸的墨汁。十二根盘龙柱上的锁链凭空绷紧,发出“咯吱”的呻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挣脱。

“师父……”林风的声音带着颤抖,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

蒯迪元拍了拍少年的背,目光扫过祭坛中央。善尸的碎片已化作飞灰,恶尸与本我的白玉残骸却在黑雾中剧烈震颤,尤其是恶尸的碎片,正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在半空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别急着走啊。”

一个苍老而傲慢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人影渐渐清晰——是个穿着紫金龙纹道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颔下的山羊胡微微翘起,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倨傲。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蒯迪元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玄阳门的前任门主,清虚子。

当年他被逐出师门,正是因为在宗门大比中,无意间撞破了清虚子用活人炼制丹药的秘密。这位门主当着全宗门的面,斥责他“资质平庸还心术不正”,将他的道袍撕碎,扔出了山门。

“清虚子?”蒯迪元的声音发紧,指尖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翻涌。那段被羞辱的记忆,像埋在心底的刺,时隔多年,依旧一碰就痛。

“怎么?不认识老夫了?”清虚子的声音带着刺耳的笑,紫袍在黑雾中猎猎作响,“也是,你这等被师门弃之如敝履的废物,哪里配记着老夫的名号。”

他缓步走到蒯迪元面前,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最后落在他腰间的青铜令牌上,眼神陡然变得阴鸷:“轮回信使的信物?难怪你能折腾出‘物流修仙’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原来是借了前世的残魂。”

林风从蒯迪元怀里探出头,怒视着清虚子:“你胡说!我师父的流通之道,比你们玄阳门的歪门邪道强一百倍!”

“小娃娃懂什么。”清虚子冷笑一声,根本没把林风放在眼里,视线依旧死死盯着蒯迪元,“替人跑腿送东西,从古到今都是下等人做的事。你前世做轮回信使,是替阴司跑腿;今生开物流堂,是替凡人跑腿。说到底,就是个劳碌命,还妄想立什么‘道’?”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蒯迪元的胸口:“你以为自己创新?不过是换了个跑腿的名头!玄阳门的弟子御剑飞行,斩妖除魔,那才是正道;你呢?背着个破箱子,风里来雨里去,送些胭脂水粉、油盐酱醋,说出去不怕笑掉人大牙?”

刻薄的话语像冰雹,砸在蒯迪元的心上。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话戳中了他最隐秘的自卑——被逐出师门后,他无数次在夜里问自己,放弃修炼飞剑,守着个小小的物流堂,是不是真的像清虚子说的那样,是在逃避,是在自甘平庸?

黑雾开始缠绕他的脚踝,带着刺骨的寒意,试图钻进他的意识。恶尸显然知道他的软肋,它不硬碰硬,而是用最恶毒的嘲讽,勾起他的自我怀疑,让他自己否定自己的道。

“我送的不是胭脂水粉,是人间的牵挂。”蒯迪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林风,少年虽吓得发抖,却依旧倔强地瞪着清虚子,眼里的信任像一束光,驱散了他心底的阴霾。

“牵挂?”清虚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当年你撞破老夫的事,怎么不想想牵挂?若不是你多管闲事,何至于被逐出师门?若不是你执迷不悟,早就该拜入老夫门下,学些真正的修仙术法,何至于当个跑腿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蛊惑的力量:“你看看你现在,灵力低微,法器简陋,连个像样的术法都不会。遇到厉害的妖魔,你能护住谁?遇到玄阳门这样的大宗门,你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流通之道’?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谈什么送别人的牵挂?”

黑雾越来越浓,几乎要将蒯迪元吞没。他能感觉到,丹田内的灵力在嘲讽中变得紊乱,那些被他接纳的恶尸碎片,竟在呼应着外界的黑气,试图重新掌控他的意识。

“我……”他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清虚子说的是事实,他确实灵力低微,确实没什么厉害的术法,遇到危险时,甚至需要林风保护。

“师父才不是没用的人!”林风突然喊道,声音响亮得盖过了清虚子的嘲讽,“上个月你冒着暴雨给山那边的王奶奶送药,她拉着你的手哭了好久;前几天你帮张大叔给边关的儿子送家书,他非要塞给你两个热鸡蛋;还有我……”

少年的声音哽咽了,却依旧字字清晰:“若不是师父捡我回来,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师父送的不是东西,是命!是活下去的念想!这些难道不比你们玄阳门的杀人术法强吗?”

最后一句话像惊雷,炸响在祭坛上空。

蒯迪元猛地一震,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想起王奶奶药罐里飘出的药香,想起张大叔塞鸡蛋时粗糙的手掌,想起林风刚被捡回来时,怯生生喊出的第一声“师父”。

这些温暖的瞬间,这些被他守护过的牵挂,难道不比所谓的“正道”“术法”更有意义吗?

“你错了。”蒯迪元抬起头,眼神里的迷茫彻底散去,只剩下平静的坚定,“跑腿不可耻,能替人跑腿,能被人需要,是天大的荣幸。”

他直视着清虚子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玄阳门斩妖除魔,是守护;我派送包裹,也是守护。只不过他们守护的是疆土,我守护的是人心。孰高孰低,不是你说了算,是那些被守护的人说了算。”

“至于轮回信使的残魂……”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令牌,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我都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替人跑腿怎么了?能把‘跑腿’做成一种道,能让无数人因为我的‘跑腿’而心安,这不是劳碌命,是我的命,是我蒯迪元自己选的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丹田内的灵力突然变得狂暴,那些紊乱的气流凝聚成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涌向四肢百骸。缠绕脚踝的黑雾在暖流中滋滋作响,像冰雪遇上火炭,迅速消融。

清虚子的脸色终于变了,傲慢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你的道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蒯迪元抱着林风,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让祭坛震动三分,“你永远不会懂,被人需要的感觉有多踏实,完成派送的瞬间有多心安。这些你用丹药换不来,用术法抢不到,只能用心去体会。”

他走到清虚子面前,看着这张由恶尸碎片化成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真正的恶意,从来不是青面獠牙的狰狞,是用世俗的标准否定他人的价值,是用傲慢的偏见践踏他人的坚守。

“你不是清虚子。”蒯迪元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只是恶尸借我记忆化成的幻影,是我心底那点不甘和自卑的化身。可惜,你不懂我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他抬手,掌心的血契印记亮起红光,轻轻按在清虚子的胸口。

“啊——!”

幻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紫袍瞬间碎裂,露出里面白玉般的恶尸残骸。红光像火焰一样灼烧着残骸,那些青面獠牙的纹路在红光中扭曲、消散,最后只剩下一堆无害的玉粉,被风吹散在祭坛的裂缝里。

黑雾彻底散去,祭坛的震动渐渐平息。只剩下本我的白玉雕像残骸,静静地躺在祭坛中央,散发着柔和的光。

林风从他怀里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师父,结束了吗?”

蒯迪元低头,看着少年眼里的崇拜与信任,心里一片柔软。“还没。”他笑着说,“但快了。”

他知道,最后一重考验,也是最难的一重——面对最真实的自己,那个或许依旧平庸,或许依旧会被嘲笑,却始终坚守着“流通之道”的自己。

祭坛中央的本我残骸开始发光,像在召唤他。蒯迪元深吸一口气,抱着林风,一步步走向那片柔和的光。

无论最后的考验是什么,他都准备好了。因为他已经明白,所谓的道,从来不是用来向别人证明的,是用来让自己心安的。

他的道,他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