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澈的皮鞋跟碾过赵天成办公室地毯时,发出极轻的闷响。
林修已经猫腰绕到办公桌后,金属镊子夹起抽屉里的文件,照片的咔嚓声混着他刻意压低的呼吸:“第三抽屉最底层,全是海外账户流水。”
监控耳机里传来李明的轻笑:“传输中,这些数字够经侦科喝一壶了。”裴玄澈的指节抵着文件柜的雕花把手,凉意在掌心漫开——他记得赵天成上周接受采访时,就是站在这里说“娱乐产业要守好文化底线”,此刻柜门后叠着的,却是标着“幽影项目”的密档。
“阿澈。”林修突然唤他,镊子尖挑起一张泛黄的合同,“看这个。”
裴玄澈俯身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合同甲方栏的签名被红笔圈着,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英文缩写——S·L·c,三年前让裴氏集团损失三亿的海外空壳公司。
“幽影”两个字在纸页上泛着冷光,他想起沈扶黎三天前在垃圾站翻到的碎纸片,当时她蹲在脏水里捡证据,发梢滴着污水却冲他笑:“你说这会不会是突破口?”
“李明,查S·L·c的实际控制人。”裴玄澈的声音比以往更沉,指腹蹭过合同边缘的火漆印,“还有这些物流单,时间全卡在海关换班点。”
“收到。”键盘敲击声突然密集如暴雨,“幽影项目……操!”李明的惊呼声炸在耳机里,“阿澈,这不是普通洗钱,是跨国犯罪集团的中转站!物流单上的‘工艺品’全是伪装,上个月在公海被扣的那艘货轮,货物清单和这里的记录完全吻合!”
林修的镊子“当”地掉在桌上。
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两下:“陈队查了半年的走私案,源头在这儿?”
裴玄澈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扶黎发来的消息:“b1层巡逻提前了,还有五分钟到你们楼层。”他快速回了个“安全”,抬头时正撞进林修绷紧的眼神。
“继续找。”裴玄澈指了指墙角的古董钟,“赵天成上个月在采访里说这是曾祖父的遗物,可钟摆摆幅不对。”
林修的指节叩在钟壳上,闷响里混着金属摩擦声。
他抽出钢笔插进缝隙,轻轻一撬——暗格里的保险箱泛着冷光,密码锁的数字盘还带着余温,显然赵天成刚用过。
“扶黎,定位我现在的位置。”裴玄澈对着耳机低唤,“帮我查赵天成今天的行程。”
“他三点去了慈善晚宴,六点回公司,七点十分进办公室,待了二十分钟。”沈扶黎的声音带着鼻音,应该是咬着嘴唇强撑,“密码可能是他女儿的生日?赵小棠是0618。”
林修输入0618,锁芯转动的轻响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箱门打开的瞬间,裴玄澈的瞳孔剧烈收缩——最上层是一沓照片,拍的是沈扶黎在便利店买关东煮的背影,在剧组对台词的侧颜,甚至有一张是她上周在医院抽骨髓时,苍白着脸对护士笑的模样。
“操他妈的!”林修的拳头砸在保险箱上,震得照片簌簌落下来,“这些是从哪儿拍的?上个月扶黎说总觉得有人跟踪,原来是这老东西!”
裴玄澈弯腰捡起一张,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沈氏遗孤”四个字。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沈扶黎说过小时候被沈家遗弃的事——赵天成竟连这种陈年旧账都挖了出来。
“下面还有。”林修的声音突然发紧。
最底层的牛皮纸袋里,是“幽影项目”的完整架构图。
主脑位置的名字被红笔加粗,旁边贴着赵天成和几个外籍男子的合影,背景是瑞士某私人银行的logo。
“李明,收到架构图了吗?”裴玄澈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是愤怒的血往头顶涌,“主脑是赵天成?”
“正在比对签名。”李明的呼吸声粗重,“赵天成的海外账户流水里,有两笔大额转账直接进了S·L·c,时间和走私案的货物出港时间完全吻合。扶黎,把你之前整理的沈氏老宅拆迁记录发我,赵天成当年是拆迁公司的法律顾问!”
沈扶黎的抽气声透过耳机传来:“老宅拆迁款被挪用的案子,当年的主谋是他?”
“叮——”
林修的手表突然震动,是撤离倒计时。
裴玄澈快速拍下所有文件,把照片塞回保险箱时,瞥见最底下压着张纸条,字迹是赵天成的:“沈扶黎若查老宅,立即处理。”
“走。”裴玄澈扯住林修的衣领,“巡逻队到十三楼了。”
两人贴着消防通道的墙根往下挪时,裴玄澈的手机又震了——沈扶黎发来段监控截图,画面里赵天成正站在一楼大厅,仰头盯着电梯显示屏,眉心拧成川字。
“他发现了?”林修的声音压得极低。
“不知道。”裴玄澈摸出备用手机,给陈队发了条定位,“但我们必须在十分钟内离开大楼。”
仓库的门被撞开时,沈扶黎正攥着裴玄澈的红绳发呆。
她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桌上的咖啡杯,深褐色液体在地图上晕开,像朵狰狞的花。
“阿澈!”她扑进裴玄澈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应该是翻窗时蹭到了外墙的涂料。
裴玄澈的下巴抵着她发顶,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没事了,我们拿到证据了。”
林修把外套甩在桌上,露出手臂上的抓痕:“刚才在二楼差点被保安堵住,阿澈拿消防栓砸了摄像头。”他冲沈扶黎笑了笑,“你家那位疯起来,连自己都敢伤。”
沈扶黎抬头,看见裴玄澈手背有道血痕,应该是砸消防栓时划的。
她抽出手帕要包,被他握住手腕按在唇边亲了亲:“先看李明的分析。”
李明的电脑屏幕亮着,蓝色光映得他眼底发青:“幽影项目运作三年,涉及七个国家,洗钱金额超过二十亿。赵天成表面是娱乐公司董事长,实际是犯罪集团在国内的代理人。”他调出张对比图,“这是他和瑞士银行经理的邮件,里面提到‘沈氏遗孤’可能成为隐患,需要‘清理’。”
沈扶黎的手指扣住裴玄澈的手腕,指甲几乎要陷进去:“所以他针对我,是因为沈家?”
“沈家当年的拆迁款,有三千万进了幽影的账户。”裴玄澈把她的手放进自己掌心焐着,“你爷爷的老宅底下有矿脉,赵天成联合境外势力吞了这笔钱。”
林修突然把手机拍在桌上,屏幕里是赵天成的实时定位:“他现在在去码头的路上,可能要销毁证据。”
四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墙上的线索图,红色箭头从“幽影项目”指向赵天成,又延伸向海外。
“明天天亮前,我们要把证据交给陈队。”裴玄澈拿起记号笔,在赵天成的名字上画了个圈,“但赵天成背后还有人,那个在码头等他的人……”
他的声音顿住,窗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
沈扶黎凑到窗边望去,路灯下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牌被泥糊得严严实实。
“有人来了。”她转身时,裴玄澈已经把电脑塞进加密箱,林修抄起桌上的证据袋,李明快速拔掉所有网线。
仓库的门被敲响时,四人围坐在唯一亮着的台灯旁。
灯光在他们脸上投下阴影,照不清表情,却照见裴玄澈放在桌角的手——正和沈扶黎交握着,指节发白,却始终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