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绿花。”
林然单膝抵在悬崖边缘的凸起岩石上,衣摆被山风卷得猎猎作响,身体前倾时发梢几乎要扫到崖壁上的青苔。
她眯着眼顺着陡峭的石壁往下探看,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灰扑扑的岩石和几簇枯黄的野草,哪有半分泛着绿光的花影?
身后的徐娇娇看着前者大半个身子悬在半空,心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膛:
“王二狗你给我小心点啊!你要是掉下去了,我该怎么活啊!!”
林然指尖一用力,借力收回身子,指尖还沾着几块细碎的石渣。
她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望着另一头被云雾缠绕的山巅喃喃:
“莫非是在另一侧崖壁?”
她已经爬到山巅了,这崖侧别说绿花,连半片带绿意的植被都少见。
比起寻不到的花,更让她在意的是半山腰那片氤氲的黑气。
上山时她特意绕了远路,隔着老远便能闻到那股混杂着腐叶味的浊气,肉眼可见的黑雾笼罩着下方的沼泽地,泥浆咕嘟咕嘟翻着泡。
更怪的是,裂天山脉安静得反常,除了途经几处药田时窜出的低阶魔兽,一路上竟连兽影都少见。
站在徐娇娇身侧的灰衣男子适时上前一步,腰间挂着的药篓随动作晃了晃:
“王二狗道友,您寻的……莫不是茯苓花?”
这人是她上山的途中顺手救下的。
当时他被一头疾狼追得狼狈逃窜,若非她出手冻结了魔兽,怕是男人早成了狼嘴里的点心。
男人也特别上道,把得到的灵草立刻就分了一半给林然。
——绝不是她生抢的。
“或许吧。”
任务玉简里只模模糊糊写着“裂天山脉,悬崖峭壁,泛着绿光”,连花的模样都没画清楚。
林然抬眼扫了眼男子,对方额角还留着被狼爪划伤的血痕,模样憨厚却透着几分精明:
“茯苓花,城中坊市就有卖啊,就是有点贵,这玩意有专门的人守着采摘,您怕是抢不过他们的。”
他顿了顿,忽然赔着笑往前凑了凑,“刚好我打算下山回城里,两位道友不如与我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不必。”林然回绝得干脆。
这人从救下他开始就亦步亦趋,说是为了报恩,实则怕是想借她的庇护下山。
毕竟,她也听护城卫说了,近日裂天山脉莫名失踪了十多个灵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别啊道友!”男子大惊失色,一个滑跪冲入林然脚边,抱紧她的大腿,抬眼时眼底竟是惊慌,“王二狗道友,你这是要抛下我吗?”
“您虽抢了我的灵草,可那是您有本事!我跟着您,至少知道您不会害我,您看我把剩下的灵果都给您!”
说着他干脆解开药篓,把里面几颗泛着荧光的灵果和几株蔫巴巴的草药一股脑塞进林然手里。
这王二狗道友,二十多岁筑基九阶,在同龄人中算不上天才,但也是佼佼者了!
目光移向徐娇娇,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嫌弃,能带着这么一个小辣鸡走到山巅,也定能护着他下山!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徐娇娇自然是看见了那不加掩饰的嫌恶,气的冲上来就扒拉男人,“你给我松手!不准扒拉王二狗!!”
林然捏了捏那颗饱满的灵果,果肉在掌心透出清凉的气息,眸里闪过一丝动容。
确实,这裂天山脉太大了,她千里迢迢跑来,不薅点好东西走,真对不起她跑这么远。
但,比起一点点去找那些好东西,甚至还面临危险,倒不如抢 来的快。
何况这裂天山脉越往深处走,魔气越重特别是晚上,那片沼泽里的异动也让她有所顾忌。
“成交。”
林然酷酷地咬了一口那青红果子,酸涩如潮水般轰然漫过舌尖,甚至果酸在齿间炸开时,连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
她走路的姿势一僵,整个人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嘴角抿成直线,腮帮因果肉的酸涩微微鼓起,连眼尾都泛起薄红。
——纯被酸的。
男人见状,连忙急切开口:
“道友,这酸酸果第一口千万别吐啊!它的营养价值和果液可全部都在第一口呢!单这一个就值五百灵石往上呢!”
他想起自己在藤蔓堆里滚了半个时辰,被刺扎得满手是血才摘下这唯一一枚。
不用他说,林然也没想吐,“咕嘟”一声便将果肉咽了下去,丹田立刻暖洋洋的。
她指尖揉着发麻的脸颊,抬眸时眼底还凝着未散的水光,声音因酸涩而微微发哑:
“走吧。”
男人忙不迭跟上,“好嘞,王二狗道友,我叫刘铁柱,打小在北域煌颐城长大,是地道的本地人!您二位看着面生,是从外头来的吧?”
此时晨光正从山尖漫下来。
不过一刻钟,在林然随意却精准的路线下,眼前的迷雾忽然散去,三人站在豁然开朗的山脚。
刘铁柱一脸懵逼,挠了挠后脑勺:“这就,这就出来了啊?”
“我听人说裂天山脉的迷雾能把人绕得找不着北,上个月还有个煌昼学院的学生被困在里头整整半月,最后还是被他们首席大弟子去拎出来的呢,您怎么走得这么顺?
话音未落,他又换上讨好的笑,抬手往前一指:
“不过既然出来了,不如进城!我请二位吃点煌颐城的特色!”
一路上,刘铁柱都在叽叽歪歪讲煌颐城的规矩,例如:
“您要是遇到浑身挂着铃铛,走路叮当响的黄衣小姑娘,一定要表现出自己很弱,并且离她远点,不然被缠上,她可非得把你打赢了,才肯善罢甘休!”
“还有咱煌颐人……咳,虽说今年刚开了对外通道,可老一辈总觉得外头人靠不住,您二位要是听见闲话,别往心里去。”
“不过要说最厉害的,还得是城里的‘扫描阵’!”
见林然挑眉,他忙指着前方金碧辉煌的城门,门沿下嵌着的蓝色方槽泛着微光,“瞧见没?进城得把通行令牌塞进那槽里,里头的灵线会扫遍全身,要是冒牌货,就会立马响警报!通知护城卫来抓人!”
说话间,他已大步走到城门前,摸出一枚刻着“煌”字的令牌塞进槽内。
蓝光闪过,一道道细密的光线从头顶扫到脚尖,紧闭的城门才打开。
“不只是煌颐城哦,基本各个客栈都安了这玩意,就是怕有心之人,或者偷渡者混进去。咦?王二狗道友,你怎么还不过来啊?”
刘铁柱回头招手,却见林然刚抬起的脚又放下,半步不退地站在原地,身旁的徐娇娇忽然跺了跺脚,扯着她的袖子撒娇:
“王二狗!我要吃果子!就你刚刚吃的那个!”
刘铁柱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原本憨厚的神情褪去,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裂天山脉的迷雾……果然只拦北域人。”
他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偷渡者啊……可惜了我的酸酸果。”
他摇摇头,转身走进城门,身后的雾墙渐渐合拢。
“就让厉离和这家伙好好碰一碰吧,谁让他不把他妹妹许悦给我。”
“严崇骁,你怎么刚回来就又开始自言自语?你该不会是又吃到毒果子了吧?”
“嗯?道友您这是在叫谁?我叫刘铁柱。”
“……老师,严崇骁又去裂天山脉乱吃东西了!也不知道他采到茯苓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