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等死不好吗?!!”
邪灵师猛地直起身子,同时抬脚,狠狠踹在盛清眠腹部。
“砰!!!”
盛清眠被踢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处残破宅邸的门槛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又是一大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意识开始模糊。
“少主……”
厉离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悲鸣,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邪灵师拖着奄奄一息的厉离,走到瞳孔几乎无法聚焦的盛清眠面前,蹲下身。
他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将手中滴血的长剑,稳稳地、缓慢地压在了厉离脖颈处那因微弱的呼吸而剧烈跳动的动脉上。
“再问你最后一次,小美人儿……”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冰冷刺骨:
“你们煌颐的‘肉’在哪儿?乖乖说出来,我让你们主仆死得痛快点,再不说的话……”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手腕微微用力,锋利的剑刃立刻在厉离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你的这条忠犬……可就要先你一步,下去探路了。”
厉离的目光艰难地转向盛清眠。
他没有说话,没有摇头阻止,也没有任何暗示,剧痛和失血让他的意识也在快速流逝。
他只是,对着那个从小看着长大、让他操碎了心,却也心甘情愿为她兜底的少主,露出一个异常平静、温和的笑容。
厉离的眼神仿佛在说:
别害怕,盛清眠。
虽然你总是,骄纵任性,爱用鼻孔看人,一点道理也不讲,急了还爱打人。
总是,给我们惹出一堆麻烦。
诶……怎么好像说出来的,都是缺点啊?
哈哈,不过,没关系。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你是不会说出来的。
对吧?
盛清眠的身体再也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恐惧,一种她以为自己早已在骄纵蛮横中遗忘的情绪,此刻如同毒蛇,紧紧缠绕住心脏。
但比恐惧更汹涌的,更灼热的,是怒火。
她愤怒于母亲、父亲一意孤行开放北域,引狼入室,才致今日的灭顶之灾。
怨恨于盛若斯为何不多留些精锐力量在煌颐城内,非要去抢那个破灵脉!
但她恨来恨去、怨来怨去,最终都化作绝望。
绝望于自己的无能、弱小,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
“我……不……”
盛清眠的声音嘶哑微弱得如同蚊蚋,被剧烈的喘息和哽咽切割得支离破碎,却带着崩溃边缘、最后的倔强。
“知……道……”
“嗤!!!”
利刃割裂皮肉与脆弱血管的闷响,清晰得如同在灵魂深处炸裂,那声音超越了听觉,直接烙印在盛清眠濒临崩断的神经上。
温热的、粘稠的、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的鲜血,劈头盖脸地溅满了盛清眠的脸庞、头发、衣襟。
视野瞬间被刺目的猩红彻底覆盖、凝固。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眼前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血红。
但她又无比清晰地知道,用每一根颤抖的神经,每一块冰冷的血肉,每一个破碎的灵魂碎片知道。
厉离,死了。
那个总是板着脸管着她、约束她、关心她的厉离;
那个总是在她闯祸受伤时,第一时间出现,默默赔钱道歉、把她从困境中捞走的厉离;
那个总是替她承受盛若斯责罚的厉离;
那个陪着她长大,无时无刻不护在她身边的厉离。
死了。
就死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死在她眼前。
可他明明,也只比她大三岁。
“吃得好爽啊!不枉我交那么多保证金混进来!不过……还不够!远远不够!”
盛清眠无力地趴在地上,头顶上方传来邪灵师畅快淋漓的吸吮声,那声音疯狂地钻进她耳蜗,啃噬着她残存的理智。
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咀嚼她的灵魂。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混着脸上的血污滑落。
绝望将她彻底淹没,大脑一片混沌,只剩下一个无望的念头在盘旋:
有人能救救煌颐城吗?
答案冰冷而清晰:
没有。
没有人能救煌颐城了,也没有人能救她了。
一切都结束了。
“啧,陆舟楫这是把我传送到什么鬼地方了?”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撕裂死寂。
声音的源头,是后城门那摇摇欲坠的拱门阴影处。
正在啃噬残肢的邪灵师和奄奄一息的盛清眠,同时猛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清瘦少年,静静伫立在阴影里。
他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浓重的倦怠像刻进了骨子里,与周遭的血腥炼狱形成诡异反差。
少年身形修长却略显单薄,腰间斜挎着一柄蓝白相间的长剑,此刻正发出急促而焦躁的嗡鸣,剑鞘微微震颤,似要挣脱束缚。
然而,比躁动佩剑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那个巨大、沉重、几乎与他瘦削身形不成比例的漆黑剑匣。
少年沉寂平淡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景象:
断肢残骸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横七竖八地堆叠;
远处原本苍翠的山脉被漫天血光浸染,映得天穹一片妖异的猩红。
最终,他那双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子,落在了挡在道路中央、嘴角还沾着新鲜血渍的邪灵师身上。
“滚开。”
两个字,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裹着凝如实质的、浓郁到窒息的杀意。
邪灵师心头剧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攥住了他,他吓得肝胆俱裂,几乎是本能地慌忙向旁边闪避,让开了通路。
少年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腰间震颤不止的霜云剑。
“安静些,我知道你很激动。”他低语,声音带着无奈:“但林然未必在此处。”
随即,他抬脚,步伐缓慢地踏入血腥炼狱的更深处。
盛清眠蠕动着干裂渗血的嘴唇,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将眼前的一切都扭曲成朦胧的光影。
然而,那个轮廓,那个身影……
是王二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变矮了!
但他一定是王二狗!
求生的本能和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麻木。
她刚张开嘴,试图呼喊,就被反应过来的邪灵师猛地扑上来,用沾满污血的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唔——!”
盛清眠狠命一口咬在邪灵师的手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趁着对方吃痛松懈的刹那,她用尽全身力气,撕扯着早已沙哑的喉咙,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喊:
“……呜(王)二狗!帮我杀了他!我……”
她甚至来不及、也想不出任何交换的条件或承诺。
前方,那本已抬步欲行的玄衣少年,脚步却连一丝停顿都未曾出现。
仿佛那声凄厉的呼喊,只是掠过耳畔的一缕微不足道的腥风。
他没有回头。
*
“林然。”
谢闻生坐在陡峭的崖壁边缘,双腿悬空,随意晃动着。
她望着上方被璀璨金色神光笼罩的山脉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条小小的金龙正穿梭于霞光瑞气之中,自在游弋。
“你肯定和我一样,最厌恶那种明明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却永远袖手旁观、任由事态滑向深渊的人。”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狼藉的山脉。
此刻,整条灵脉孕育的奇珍异宝早已被疯狂的灵师们搜刮殆尽,但争斗却远未止息。
仍有无数人在战斗、杀戮、逃亡。
“不过……”谢闻生话语气变得微妙。
“我得收回之前对陆易云的评价,他可能不是装的……他是真傻了。”
林然:“?”
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聊到陆易云了?